于是我再次问她道:“你是知道该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的,是吧?”
她看了我一眼,“我当然知道,但是你做不到。”
我诧异地看着她,“哦?为什么我做不到?”
她笑着说道:“别说是你做不到,就是黄省长也拿这样的事情没有办法。”
我更是惊讶,“为什么?”
她说道:“第一,在骗局被揭穿之前,投资者们都不会认为自己被骗了。
第二,参与这种集资的人除了一般老百姓之外,还有许多高级官员参与。
你想想,很多官员的钱本来就来路不正,如果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获取回报,这不就可以说明自己财富的来源了?这其实也就是洗钱的一种方式。
第三,你要解决这件事情,唯一的办法就是现在去揭穿其中的骗局,揭穿骗局容易啊,查一下这家公司的经营情况,查清楚其利润来源就可以了。
这并不难,因为一查之下很快就明白,这家公司干的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的勾当,必然是这样。但是你想过没有?假如你去查了,也发现了问题,然后立即冻结这家公司的账户,这样的话依然会让后面投资的人蒙受巨大的损失。
当然,这样的结果确实可以让投资者们的损失降到最低。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的话会得罪多少人?得罪这家公司的人甚至被他们疯狂报复,这都是必然的。
其次,那些投资者也会恨你,因为他们并不认为是你帮助了他们,反而会认为是你破坏了他们发财的梦想。
还有就是,那些在这家公司投资的官员也会因此被暴露,这样的话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最终的结果就是,你会因为各种原因分分秒秒被拿下。冯笑,你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吗?你敢去做这样的事情吗?”
我顿时怔住了,因为我没有想到这样一件小小的事情里面竟然牵涉到如此多、如此复杂的问题。
常百灵讲得很透切,假如我真的要去揭穿这件事情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情况就难以预料了。我的政治生命因此而结束,这倒不是最大的风险,最大的风险是我本人还有我家人的安全。
常百灵见我不说话,她随即叹息着说道:“冯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愿意见你,而且也愿意告诉你这些吗?原因很简单:我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虽然我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曾经不应该和你犯下那样的错误了,但是你毕竟是我这一生中的第二个男人,毕竟你曾经给予过我那么的快乐,这些我都记得。
不过我给你讲啊,这件事情最好是到此为止,你不要对任何人讲你来找我问过这件事情。作为我们这种级别的人来讲,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就必须去管,这是组织上,也是老百姓要求我们这样做的。但是我们能够去管吗?不能,因为我们不敢去管,也管不了。
可是一旦有人知道了我们明明清楚这件事情的后果但是却又没有去管的话,那就是失职,我们就会被处分甚至被免职。现在的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刚才的这些话。”
我当然明白和理解她的意思。其实我们都面临着一个怪圈——对这样的事情,我们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装糊涂,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对于这件事情来讲,我却不能装糊涂,因为我在此之前就已经非常糊涂地向荣书记提出来了。
此时,我忽然地意识到了一点:或许荣书记也意识到她自己面临到了这样的一个怪圈问题了,所以她才会在和我通话之后紧接着给我打了那样的一个电话。而且,她并不希望我出事情,因为那天方书记对我的态度她看到真真的,而且她也明白我的背后还有黄省长和林育。
因此,她才让我把这件事情交办给吴市长。也就是说,她的目的就是让我把这件麻烦的事情抛到吴市长那里去。
这样一来的话,我们就解脱了。首先,我们管了,因为我们都在关注此事,其次还指示我们的常务副市长派人暗中去查这件事情。一旦到时候真的出了问题的话,我们怎么的都能够推卸自己的责任。
现在看来,荣书记这个人真的很厉害。而我,却真的很傻。
此时我还忽然地想起来了,当时吴市长在电话里面似乎也很犹豫,但是我对他讲这是荣书记的意见之后他才没有说什么了,也许他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里面所隐藏着的巨大风险。
他一定会想办法化解的,但是或许他会因此对我产生隔阂。毕竟这样的事情会给他一种感觉:这是我把他在朝火坑里面推。
当然,也许他到目前为止还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不过刚才常百灵的话很明显是对的:在这件事情上从此难得糊涂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我内心里面的内疚感却顿时开始作怪。我想了想后对她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毕竟是一市之长啊,如果真的不管这件事情的话,今后让我如何去面对那些市民?对,他们可能不会知道我是因为害怕才没有去管这件事情,但是我的良心肯定会因此一辈子受到自己的谴责。”
她看着我,“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样去想问题?刚才我都对你讲过了,这件事情你要去做可以,但是你必须要有承担那些风险的准备,假如你没有那样的准备,那就什么都不要去做。当然,假如你有了那样的准备,那就去做,去承受最后的各种后果。说到底,就是你要有能够做悲情人物的勇气,冯笑,你知道什么是悲情人物吗?我告诉你,悲情人物是自己把自己当成英雄,但是在别人眼里却是失败者,甚至被别人痛恨。明朝末年的袁崇焕你知道吧?他就是标准的悲情人物。冯笑,我问你,你愿意做他那样的人和事吗?你有那样的勇气吗?”
我顿时就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