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还有些不放心,想要跟着,左重对他摇了摇头。
自己父母曾见过宏悟,刚刚他们激动的表情就说明了对方不是假冒的,既然是真人那就不用怕了,有句话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左重习惯性地观察,他发现宏悟主持左脚应该受过伤,走路时动作有少许变形,脊椎中段似乎也不太对劲,给人的感觉非常僵硬。
走到一处偏殿,宏悟主持率先走进去,准备起做法事的用具,左重跟着家人跪在蒲团上,继续悄悄打量着宏悟,他当然不会觉得一个底细清楚的大师是日本间谍,而是想看看一个真正的中国高僧是什么样的,未来调查时也好有个比较。
这时宏悟主持突然回头,笑眯眯盯着左重:“这位小施主,就是你背负长辈来本寺的吧,不错。”
左重一愣,知道自己的观察被对方发现了,没想到这老和尚如此敏感,嘴上恭敬道:“是的,祖父的年龄已大,作为晚辈应当如此。”
宏悟主持缓声说道:“祈福结束还请小施主稍等,贫僧有话想跟你说。”说完便闭上眼睛念诵经文。
左重和家人一头雾水,但看到仪式开始,只得敛神虔诚祷告,这一跪就是三个小时,别说年老体弱的左学臣,连左重都有些受不住。
终于等到仪式结束,大家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小沙弥引领众人前往禅房暂时休息,左重则留了下来,他想听听对方要跟他说什么。
宏悟主持年纪不小了,刚刚的祈福他也很累,坐在蒲团上休息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发现左重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
“小施主,不知道老和尚有什么好看的?”
左重端正坐在蒲团上,表情认真:“我就是看看大师的风采,可发觉与常人也没什么不同,难免有些疑惑。”
“哦?”宏悟主持点点头:“不知道小施主有何疑惑?”
左重说出心中所惑:“有人熟读佛经,却并无慈悲,是不是也能成为高僧,高僧跟常人没有区别,遇到这样的事情又该如何分辨?”
宏悟主持听完微笑道:“禅宗讲求破除执着,所谓执着是什么,你觉得好的东西,硬要别人觉得好;你觉得不好的东西,也硬要别人觉得不好,这就是执着。
你想要分清同样是执着,那便斩断希望与恐惧、喜爱与憎恶,明白所有的现象只不过是人心的投影,你将认清眼前所有的相对现象只不过是一个幻影。”
老和尚说的云山雾罩,不过左重抓到了一个词,“人心”,这与他的推测一样,问题的重点在于如何找到那个日本间谍的内心破绽。
左重想了想:“如果一人有自己认同的道理,却又无法言说,这是他的执着?”
宏悟主持没有直接回答:“人人都有执着。”
左重陷入了沉思,那个日本和尚被信仰这种执着所折磨,既然他熟知佛理,应该会想办法堪破。
这就是他的内心的破绽!
斩断希望与恐惧、喜爱与憎恶,这个老和尚有些门道,左重想到了什么,抬头正好看到一脸笑意的宏悟主持。
宏悟主持抚掌:“看来施主已经堪破了,不知是不是想贫僧帮忙?”
左重没想到被人看穿了想法,悚然而惊道:“主持如何得知?”
宏悟主持哈哈一笑:“我观你手下应当都出身行伍,加之施主气态不凡,应当是公门中人,可见你似乎有郁郁之气。
所以我才让施主你在祈福后留下,本来想为你消解一二,没想到你反倒问起贫僧来了,所提的问题还十分的有趣。
你思虑良久,面露轻松,看来那位假高僧就是你郁郁寡欢的原因,于公于私,我都不能放任他人毁我佛教清誉。”
左重明白了,这位高僧至少是个心理专家,通过自己表情动作,进行了一番合理的推测,自己要注意了,如果他面对的是日本情报人员,这些细微之处就出卖了他。
左重起身给宏悟鞠了一躬,小声说道:“不瞒主持,现在有一个日本和尚,伪装潜伏在普陀山中,此事事关重大,我想请主持助我一臂之力,利用您在佛教中的地位,将此人引出来,便于我们抓捕。”
宏悟主持双手合十:“两年前,贫僧曾在沪上组织僧侣救护队,办难民收容所,身上的伤便是那时所受,请左施主直言如何引他出来。”
左重没想到他的伤还有这段故事,口中说出两个字:“执念。”
“执念,执念?”
宏悟主持念叨了两句,眼睛慢慢发亮,接着跟左重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