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在家里与夫人说说了。
“某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为何这盐水便能浮起呢?”
陆允明用眼看程平,总觉得她杂学多,或许知道。
程平抓抓头,只好用唐人能听懂的话解释了一遍浮力、密度和体积的问题,又引申开,“便是铁这么沉的,若打成船,只要结构合适,也可以浮在水上。”
陆允明和江远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江远看着程平笑道:“程郎君莫非在刑部,或者——工部?”
陆允明也看一眼程平,眼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自豪对江远道:“他在户部。”
江远摇头笑道:“当真后生可畏!”
程平赶忙行礼:“江郎君谬赞,不过碰巧知道而已。”
陆允明和江远又聊几句故人事,其中难免涉及朝政,江远只是听着,并不发表言论,陆允明闻弦歌而知雅意,也便不说那些了。
江远道:“今日‘天帝明霞’刚开,你们来着了,且与我同去看看。”
程平对各种花谱都不熟,不过,听名字也能猜到这花开时定然灿烂至极,如若云霞。
几个人说笑着,走去后园中的花房。园子看起来不大,却修得很雅致。花房在园子西南角,打开门,一股又香又暖的气息迎面扑来,花房里种了不下十余种茶花,单瓣的重瓣的,都开得正娇艳。
程平却被花房里小案上的东西吸引住了。一个玉钵,里面艳红花瓣研了花汁子,旁边纸包里露出些明矾块,案上又随意摆着布帛条——这莫非是古代染指甲的黑科技?
陆允明回头恰看见程平在“非礼勿视”,不由得皱眉。
程平挠挠头,快走两步,去参观传说中的“天帝明霞”,这花确实美,其中一株最大的,开起来确实有灿若云霞之感。
看了茶花,转回来,也到了饭时。
吃饭时,江夫人听了江远转述的浮力科学原理,不由得多看程平一眼:“程郎君所言,让奴大开眼界。”
程平连忙恭声道:“夫人过奖,某只是碰巧知道而已。”
江夫人对她一笑。
说实话,江夫人论相貌并不顶出色,不过算是清秀,但气度雍容,言谈大方,一看便有个“有趣的灵魂”。他们夫妻的生活,让程平恍惚想起前世读过的《浮生六记》。
与沈复和陈芸比,江氏夫妇的生活又更富贵悠闲些,毕竟不是谁都住得起这样大的别院,谁都能用玉钵研花汁子。
江家的午饭也很好吃,尤其其中有一道金齑玉脍,味道很是清爽鲜美。
陆允明笑道:“看着竟似松江之鲈。”
江远解释:“庄南排河通着廖江,廖江与松江同源,这水里的鲈鱼似松江之鲈,也不奇怪。”
“白雪庐,桃花酿,松江鲈,清行过的真是神仙般的日子。”陆允明颇为感慨地笑道。
江远举杯饮一口,似笑非笑地说:“莫非勾起了诚之归隐之意?”
陆允明笑笑,没有说什么。
江远却已接着道:“可惜诚之没有可以携隐之人。”
……程平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要不要扎得那么狠?真的是朋友吗?不由得同情地看看陆允明。
陆允明竟然也有些怅然,眯着眼想一想,“或许也会遇到呢。”又挑眉一笑,“俗语说得好,好饭不怕晚。”
回程的车上,程平想起这句“好饭不怕晚”还觉得好笑。
陆允明喝得有点多,斜倚在车壁上,长腿伸直,眯着眼,长长的眼尾微微翘起,样子很是不羁。程平如今对他这副醉猫德行有点免疫了,都见过好几回了,其中有一次这哥们还只穿中衣……
“想什么呢?”陆允明半闭着眼问。
程平喝了酒胆子就大起来:“觉得江郎君夫妇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陆允明“嗤”地笑了,“前阵子还说不娶亲呢,这会子就羡慕人家神仙眷侣了。”
程平皱眉笑笑,“不娶亲是因为爱自由,但人生有这么多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没个人分享,也怪寂寞的。”
陆允明睁开眼看看程平,咀嚼“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几个字,半晌,笑道:“年纪不大,想的倒多。”
程平看他一眼,大猪蹄子!活该你没媳妇儿!
陆允明想的却是几年前两人同遭贬谪的事,若当时也如清行这样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