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终于找到亲人,墨十三满心的委屈都冒出头来,削尖了脑袋冲出喉咙,“师父,我回来了!”
方丈袈裟的长袖悄然拂起,听到他的呼唤,又悄然落下,转身冷冷道:“传闻墨征南找到了小儿子十三,是不是你?”
“是!”墨十三坦然道,“我是墨十三,但我决不是燕国人!”
方丈在心头长叹,凝聚在掌心的内力终于缓缓退去,一字一顿道:“你走吧,永世不要入蓬莱,更不要叫我师父!”
墨十三仿佛早已预料今日的局面,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师父,我今天来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情,当年乌余亡国到底有何内情?”
方丈冷笑道:“都已经亡国了,你还打听内情做什么,是想为墨征南洗脱罪责,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么?十三,做了墨家之人,果然不同寻常,你走吧,以后好自为之,我算是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墨十三自顾自道:“师父,我并不是想洗脱罪责,爹爹犯下的错,自有后世之人评断。我真的想弄清楚翡翠当政者在其间的所作所为,当年燕国攻打乌余,乌余王不可能不向翡翠或者他国求援,翡翠和其他国家定然知道乌余亡国之后自己岌岌可危,为何会集体袖手旁观?”
“好!我告诉你!”方丈怒喝道,“当年云尚在乌余游历,偶遇林清漪,对她一见倾心。云尚求之不得,起了歹心,苦心设计一局浩大的棋,对外勾结墨征南,对内欺上瞒下,将灾祸引到乌余,这个答案你满意了没!”
“云尚?”墨十三心头又起疑问,刚刚开口,方丈已有震怒之色,“当然是云尚老贼,他探听到我与林清漪是亲戚,先极力笼络我,等乌余陷入战祸,又假惺惺送我去乌余,等我把林清漪接回云府,他立刻翻脸将我赶出来。人面兽心指的就是这种东西,真是苍天有眼,那老贼也得到报应!”
眼看方丈已全然失却得道高僧模样,墨十三在心头悄然叹息,再次叩拜道:“师父,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天下这么大,我娘为何偏偏来到蓬莱?”
方丈怒不可遏,“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引你娘来的不成,如果知道她肚子里是墨征南的种,你以为还能活到今天!”
墨十三对方丈仍然习惯性的敬畏,脖子一缩,轻声道:“师父,娘留下的东西我能拿走吗?”
“带着你娘的东西赶快滚,不准再回来!”方丈终于暴怒,踹翻火盆,气冲冲走了。
小院仍然如此宁静安详,有一生最美好的回忆,让人不忍离开,只是,他和阿懒的世界已经翻天覆地,再不能回头。
推开积满雪的柴扉,一阵犬吠由远及近而来,他连忙迎了出去,只见两个黑影直扑而来,不禁心头狂喜,张开双臂抱住小江小海,一边一只架在肩膀,扛进院中。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没膝,他深一脚浅一脚走上台阶,两只狗急得呜呜直叫,拼命舔他,他嘿嘿直笑,把它们放下来,先进了阿懒的房间,打开衣柜,翻出那件红嫁衣,拣了件长袍做成包袱包上,把那支金步摇也放了进去,又回到自己房间,从床底下找出衣箱,把娘亲留下的衣裳好好整理一番,包好背上,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走到桃林,恍惚中,风雪仿佛送来隐隐笑声,他仿佛回到今年春暖花开的时节,她的笑真好看,桃花开得再美也比不上,不过,真是奇怪,她连笑声都这么软绵绵懒洋洋的,总是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推一下动一下,真是让人气急。
不,她心上有自己,满满的都是自己!北风割在脸上,让他从回忆中惊醒,还有半月,他们就能在京城重聚,她会不会责怪他的姗姗迟来?
他撒腿就跑,风声一阵紧过一阵,树上的雪大块大块地落,许多砸在他和小江小海头上,小江小海嗷嗷直叫,他却状若未闻,走到斜坡处,搬来一根树干放在雪上,往树干上一坐,哧溜一声滑了下去,把两只狗远远撇下来。
既然不能回头,从此,只有不停地朝前走,开拓属于他和阿懒的天地。
来到山下水汽袅袅的溪流边,铁萁和铁斗牵着马从一个茅屋后钻出来,墨十三暗暗计算行程,心头一动,沉声道:“铁萁,你赶紧送信出去,要他们加快脚步,在京城外的长亭和我们会合。”
铁斗抱拳道:“主子,白虎和朱雀都送信出来,说京城情势未明,不应去得太快!”
墨十三嘿嘿直笑,“不怕你们笑话,我一想到我的阿懒心里就跟猫抓一样,刚刚看到她的衣服,这种感觉特别厉害,我等不及见她,你们就通融通融,体谅体谅吧!”话音未落,他已飞身上马,踏着一路白尘而去。
两人无奈地笑,同时上马紧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