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后,她最后一个动作,是将匕首送进了自己的后心。
总要你每次心狠时便得想起今夜想起我,想起世上曾有一个人如此求过你——爱他,或者放开他。
她用自己永远结束在今夜的生命,来让凤知微不得不记住她。
不是记住她,而是记住她为所爱所心疼的那个人所做的最后祈求。
鲜血汩汩而出,在地面迤逦成浓厚的血泊,凤知微在那片血影中痴痴出神,轻轻道:“你何苦。”
她第二次说这句话,语声苍凉。
“走近你……揭穿你的身份……我本就要死。”曼春挣扎出一抹惨淡的笑意,“我不想……死在他手里……死……要死得值得点。”
她的身体,在凤知微手中,一寸寸的冷下去,像这月光,一寸寸退避了室内的黑暗。
她一生里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你最终不能爱。”
“请告诉他曾有一个人这样爱过他。”
凤知微揽着怀里冰冷下去的身体,怔怔在黑暗中,一瞬间心中一片空茫,不知其所以,不知其所归。
一榻锦绣华衣,凌乱的堆放身前,她却只是怔着,在一怀震撼与翻覆里,汹涌澎湃,灼热森凉,忘记衣衫不整,外衫至今都没穿上。
门前有轻微的响动,她才霍然醒觉,身子一旋手臂一扬,浅银色绉纱披风在橘黄微光中漾出一片迷离如星光的色彩,再悠悠罩落肩头。
门口站着宁弈。
听见响动的他推门而来,便见银光如月色铺开,月色里玉瓶般玲珑的身形一闪,隐约可见鹅黄娇嫩间肌肤皎洁也如无数月色,那般夺人眼目的横成丝纵成网,竟勒得人呼吸也一紧。
一紧之后便闻见了浓重的血腥气。
心中一颤,绮念顿消,他快步过来,急声问:“你受伤了?”
然而瞬间他便停了脚步,看见了地下的曼春,眼光一闪。
凤知微慢慢抬起眼看他,淡淡道:“自尽了。”
宁弈默然看着那具尸体,半晌道:“她很聪明。”
凤知微心头泛起微微的凉,知道曼春确实很聪明——今夜传了她来侍候她,本就是死路。
宁弈或许想要试探下这个“侍妾”的心地,或许觉得她太聪明知道太多,或许……还有些别的想法,他不过轻轻下了一个命令,那美人便决然的来,明知结局而决然的死,死前还为他做了她能做的一切。
这世间有多少人无缘无故的恨,就有多少人无怨无尤的爱。
半掩着披风,凤知微将外衫穿好,面前横亘着一具尸体,谁也没了旖旎的情致,凤知微直到穿好衣服才发现,宁弈也换了衣服,杏色长袍端雅清逸,别有一番淡月云疏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