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能让郑修年看见!那夜,郑修年那一眼,便如剜尽了他全身的血肉一般剧痛难忍,更令他无地自容,羞惭欲狂。没有经历过,便无法体会无地自容四个字里所包含的愧疚和伤痛!他哪里敢把郑修年留下?再说,贺月一定会追究郑修年的行刺之罪,放走郑修年只有一个机会。风染放低了声音央求道:“修年哥,你快走吧。算我求你,别让我难做。”
“难做?”郑修年的目光犀利地盯着风染:“做什么难做?我叫你这个风园园主难做了?”
“嗯。”
郑修年愤愤地猛拍了一下牢门,瞪着风染,像他第一次认识风染一样!
风染轻轻道:“修年哥,快走吧,再耽误下去,城门要关了。”成化城的城门通常是不关的,不过风染是怕有人把自己私放刺客的事禀报给贺月,郑修年就不好逃了。
“不走!”郑修年低吼道:“我就要看看你怎么做这个风园园主的?”
风染定定地看着郑修年,良久才缓缓冷冷地说道:“我不需你看着!你要是不走,我就叫人把你扔出去!”
有一刻,郑修年分明感觉到风染的改变,对视中,风染眼眸中尚余的一缕清澈,渐渐隐退在无边的阴暗下,风染的眼中不再有一丝光亮,风染对他说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阴冷。郑修年也不甘示弱地叫嚣:“行啊,长本事了!”亏得自己一直以为风染是被囚禁在风园的,一直图谋着救风染出去。现在看来,事实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明明能走而不走,难道真像那天自己所看见的那样,他一手带大的少主,竟然甘愿沉溺在他人身下承欢?郑修年只觉得气得直想吐血:“别忘了,你是我郑家的少主!”
风染扶着牢门,手紧紧地攥着牢门上的木栏,半晌才低低说道:“我今便把话挑明了说。我不会离开风园,不会离开成化城,这里有现成的荣华富贵,我要什么,月哥都能给我。我何必跟你回郑家,做劳什子的‘少主’?”
在郑修年的惊诧中,风染继续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奉我为少主?郑家不过是想要一个人替你们的杀伐征战担个名儿!扶持我跟我皇兄争位,然后架空我,实现你们马踏天下的梦想!”风染在郑修年的震惊中,问:“我为什么放着现成的荣华富贵不享,要带着你们……不,是跟着你们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只问得郑修年说不出话来。风染淡淡一笑:“在这里,月哥对我言听计从,恩宠无双,哪点不比回郑家强?谁能给我好处,我就听谁的。修年哥不必生气,我一直是这样的人。在阴国,只有郑家对我最好,我便跟着郑家。在这里,月哥能给我更好的,我自是要听月哥的话……”
“你听话就听到他床上去了?我是这么教你的?!你还要不要脸?要不要做人?”
“修年哥……”
“别叫我哥,我听着恶心!”怎么明明称之为“狗贼”的人,变成了“月哥”?月哥两个字,别提有多恶心!“修年哥”和“月哥”怎么能相提并论?
风染停了停,平息了一下呼吸,才能继续用平淡的语调说下去:“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郑家对我好,是看重我的身份。月哥对我好,是看上了我的身体。我用身体去换取荣华富贵,哪里错了?只要值得。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不会在郑家一棵树上吊死。”
他的手,死死地抓紧了牢门上的木栏杆,一直使劲到手指发白,才能支撑着风染把话说完。那些绝情的话,从风染嘴里说出来,一字一句,都像利刃一样,把两个人的心房直捅得血肉模糊,痛不可抑。正常的,他也寿不过三十,不如就趁此机会,及早跟郑家做个了断,郑家还来得及重行布署调整他们的计划和策略,不至于在他死后措手不及。
郑修年只气得全身发抖,若不是隔着牢门,他真想把风染抓进来狠揍一顿,然后告诉他,什么叫礼义廉耻?什么叫气节风骨?可是,这些他明明教导过风染,一直以来,他怎么没看出来,风染竟然是这么鲜廉寡耻,道德沦丧的人?这些暂且不说,但是容不得风染这么污蔑郑家,说道:“少主,你怎么能这么说郑家?郑家奉你为少主,是因为你是郑妃的骨血,更是看重你的才干!哪有利用之说?”
风染冷冷道:“我母妃明明是外祖大人的掌上明珠,明知送进宫会被断送一生,可还是送进去了。你们想要一个既有郑家血脉,又有风氏血脉的孩子,这个孩子的身份不能低了,才可以名正言顺参加皇位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