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她做的东西,他不会吃的。
“进来吧。”
得到准许,鱼沉歌又暗暗为自己加油打气了会,才推门进去。
她一进门,他已经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子边坐下,瞧见缠在他头上的那一圈白布,她就愧疚得不得了。
“是谁?”
刚放下手上的鱼汤,他忽然问。
她愣怔不解地看向他。
“大鱼娘。”他指了指摆在面前的那碗的鱼汤。
“……哦,是于大娘,我看到她姓于,念起来跟我的姓一样,所以我就喊她大鱼娘了。”鱼沉歌毫无顾忌地道来关于‘大鱼娘’一说,就好像以前,只要他一开口问些什么,她便用娇甜的嗓音细细详说给他听。
说完,她才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瞧,洋溢的笑容僵住,她羞窘至极,赶紧催他喝汤,“呵呵……你快喝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虽然也没好喝到哪儿去。
薄晏舟低头,拿起汤匙舀了汤便喝。
鱼沉歌紧盯着他的表情,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
然而,出乎意外的,他在喝了第一口后,只是略带沉思地看了眼汤,然后面容平静地继续喝第二口,第三口……
莫非,真被于大娘猜中了?
他真的只是怕浪费,所以才不得不把汤喝完?
“大人,汤好喝吗?”她忍不住出声问。
“还好。”薄晏舟温和回应,忽然,抬头看向她,“你每次喊我大人都喊得这般不顺口,我听得也刺耳,就按照自己顺口的喊吧。”
闻言,鱼沉歌瞠目,然后,反应过来,差点欣喜地要跳起来。
“你是说……我还可以喊你晏舟哥哥?”
虽然他的语气很像是话家常般,不代表什么,但她心里就是好欣喜。
“你觉得顺口就好。”他又低头继续喝汤。
“顺口!再顺口不过了!”她用力地点头表示自己的兴奋。
“鱼姑娘,请恕我冒昧……”他又抬头看她。
鱼姑娘,鱼姑娘,他怎就喊得这般顺口。
她也好想告诉他,她听得好刺耳的,但是,她凭什么?
鱼沉歌气鼓鼓地抿嘴。
“在幽府门口,在当铺,在巷子里欺负你的那个男人是谁?你与他,可是早已相识?”薄晏舟沉吟了下,以较为委婉却又不是凌厉地询问。
鱼沉歌脸色刷白,反应激烈地道,“我不认识他!”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刚忙放缓声音,道,“我怎么可能会结识那样的人。”
“那就是蓄意欺辱了,只可惜让他逃走了。”薄晏舟说着又低头喝汤,余光却留意着她。
果然,她听到他那般说后,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她确实早已同那个男人相识。
可是,为何听到那个男人逃走了,她反而是松了口气?
正常人不是应该害怕,担心那个人再来伤害自己吗?
“不过,鱼姑娘放心,我已让邢部全力缉拿此人,定不会让鱼姑娘白白受了欺负。”薄晏舟云淡风轻地说。
鱼沉歌脸色微慌,她强扯出笑容,“不用了,这种小事哪儿需要劳烦到邢部去,晏舟哥哥,你别再因为我惹人非议了,我不是没事了吗。”
“那不只是因为你,本官乃当朝丞相却受了重伤,在皇上那儿总得有个说法。”
“那就实话实说啊!”这为何非得需要扯出这么多事来?
“谋害朝廷命官,而且是正一品,死罪。”薄晏舟看着她,脸色严肃地告知。
鱼沉歌吓得倒退一步,“怎会,这么严重。”
所以,晏舟哥哥是要抓回那个人来帮她顶罪?
他这样子为她着想,可是,她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个人万万不能落入他手里的啊。
“所以,以后要看清人再打。”她这样子,摆明了心里有鬼。
“那……如果我说,我愿意认这个罪呢?”她弱弱地问。
“你说什么?”薄晏舟素来平稳的声音不由得上扬了些许。
她居然敢这么想!
鱼沉歌被他突然扬高的声音吓了一跳,谁说他不会生气的,这算生气了吧?
“你的伤,本来就是我砸的啊。”她指向他额上的伤口。
“那鱼姑娘言下之意是不齿本官那样做了。”他又恢复回温文尔雅,言笑晏晏的模样。
“不是的!是……你为何要帮我?”鱼沉歌忽然反问。
“……”薄晏舟怔了下,倒没料到这次她的脑子转得如此之快,反将他一军。
他看向她,轻轻一笑,“你觉得,堂堂一个大男人在救人的时候反而被救起的那个人砸成重伤,是件很光彩的事?”
晏舟哥哥笑了,晏舟哥哥对她笑了,一如记忆中的那个样子,温柔和煦,如沐春风。
这是重逢以来,晏舟哥哥头一次对她展露笑颜呢。
鱼沉歌完全沉浸在他对她释放的笑容里,一点儿也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笑容。
薄晏舟看到她盯着自己出神入迷的样子,嘴角笑意更深。
不管怎么变,还是那个被人卖了都还帮人数钱的傻丫头。
只是,她到底还有什么瞒着他?
“啊,晏舟哥哥,你方才说什么?”鱼沉歌终于回过神来,正好瞧见他有些阴郁的脸色,心下一惊,有些惶恐。
定是她方才的表现惹他不悦了。
唉!她怎么那么笨,垂涎人垂涎得这么明显,还是当着他的面。
“哦,没什么,我头还疼着,你先下去吧。”薄晏舟又回到温和的面容,扶额,起身朝床榻走去。
“晏舟哥哥,我扶你!”鱼沉歌赶紧上前搀扶,好像他真的伤得连路都走不好一样。
薄晏舟也没拒绝,鱼沉歌又是暗自欣喜。
这还是晏舟哥哥头一次在如此清醒之下愿意让她靠近呢,而且也没推开,也没拒绝,虽然,他极有可能真的是需要人扶。
薄晏舟低头看着娇小的她,似乎嗅到曾经那股熟悉的馨香,很淡,很淡,像是花蕾初放的芬芳。
“晏舟哥哥,你……在做什么?”
走到床前,两人停下脚步,鱼沉歌抬头,忽然看到他盯着自己瞧,而且好似在嗅她身上的味道,她脸色顿时羞赧,心儿像是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狂跳。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有多久没沐发了。”薄晏舟温文有礼地说。
“啊!”鱼沉歌脸上的羞涩瞬间消失,尖叫着跳开,双手捂着头跑开,“我不要活了啦!”
居然被晏舟哥哥看到,还闻到了!
天!还有比这更丢脸的事吗!
要知道,以前,晏舟哥哥可是精心呵护她这头秀发的。
呜呜……她真的不要活了!
薄晏舟看着跑掉的身影,忍不住笑了。
真像啊,真像回到从前的样子。
原来,他如此怀念,如此……想念。
……
自从被质疑过沐发一事后,鱼沉歌每次去见薄晏舟之前都要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异味,确保头发是干净清爽的,要不然,她宁可躲在被窝里发霉,也不愿跑到他面前去丢脸。
然而,尽管如此,她好像还有了阴影似的,不敢太靠近,每次即便靠近了也时不时地防着他,总感觉他在盯着她的头发瞧,总感觉他的鼻子在针对她。
但是,更教她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是,都大半个月了,他的伤居然毫无好转的迹象。
缠在他头上的纱布从他受伤那日起就从未取下来过,他还每日都这样去上朝,总觉得比皇上还要日理万机。
而他,好似也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了,虽然还是‘鱼姑娘,鱼姑娘’的叫,但至少没之前那样疏离得感觉他们之间隔了一道冰墙,看得到摸不着,又冷又硬。
只是,这样子,她会更舍不得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