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弯腰穿过竹门,拨开一层层繁细的竹叶,躲在几根粗壮的竹子后,静静望着他。
上尧君正盘腿卧在玉台上,神情安定,带着隐隐的浅笑,衣袖翻飞间,十指如飞,或急或缓,如层层展开的花瓣,直开到花心,方才手定弦稳,余音卷着晚来的清风飘了好远。
区区三百年的光阴,我仿佛再也看不到他双眸中那望不到边的黑暗。
他扬起头,微风撩起他额前的几缕发丝。与往常一样,无论我藏在竹林的哪个角落,他总是只需要一眼,就能不偏不倚的望见我。
“又被你发现了。”我狠狠踹了几下竹竿,绿叶如飞舞的蝶,簌簌笼落在我的身上。
“来。”他轻轻唤我,一手自琴弦上移开,缓缓朝我张开。
我垂头丧气的走过去,一屁股自他身侧大刀阔斧的坐开,随手拿了一块琴桌上的糕点塞进嘴里,毫不客气的将后脑勺倚在他的肩头上,闭上眼睛嚼着
嘴里是点心嚼烂后,渗进唇齿间蜜蜜的甜味,耳边是百鸟归巢的鸣哼,鼻尖是他身上那一股子清凉的寒香。伸出手能摸得到风过雾走的踪迹,闭上眼能睡个无梦的安稳觉。
这三百年,我过得很是舒心。
“今日你师父教了什么功课?”他撑开一只手,护住我歪斜的身子。
“嗯,教了五方神器,说是五方神器聚首,可护四海保八荒。”我眯着眼,眼缝外深紫色淡红色的霞光正在慢慢的沉下山。
上尧君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接话。
久得我都要睡着了,他才轻轻回我,“元始天尊夜夜不休的为你授课,你又悟性高,学的快,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学个五六成了。”
我听得出他话里的无奈与失落,顿时无了半丝睡意,腾的一声直起了半个身子。
魔界中那个叫寸心的女人是我这三百年间解不开的心结。我甚至以为,正是因为我与她的样貌有九分相似,上尧君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才会千里迢迢的赶来昆仑山,陪我蜗居在这一片小小的天地中,日日为我抚琴。
他明明晓得是寸心杀了凤衣,却不坦白,一向公正严明的他,却默默为寸心兜着罪行,甚至眼睁睁的看着我被押进青丘牢狱,也不曾为我说上半句情。甚至他还屡次劝我,让我放下仇恨。可血债就得血偿,忘不了,更放不下。
那女人道法极深,就算我学到了元始天尊脑子里的五成道法,也是凶多吉少,再说从我晓得真相的那一刻,我的这条命就全部系在了为凤衣报仇的承诺上,就算死,我也在所不惜。
三百年前的我万念俱灰,报了仇就算没了念想,本就没想着留一条孤独的贱命苟延残喘,只是如今,我得偿所愿,却又过分沉溺于上尧君带给我的这种万分熟悉的温柔,反倒有些拘泥于生死。
我不想死,我想要一直爱着他。
但我更得夺回那一场血债。
我曾无数次的告诫自己,无论他爱不爱你,现在你都可以完完全全的拥有着他,就当是上天慈悲,在你临死前圆了你的一场心愿。只是我却越来越把这种虚幻的情爱慈悲当成真。
“尊上,天宫来人了。”小玄的声音猛得响起。
我乍回了神,却还是六神无主。
上尧君轻轻握着我的手,陪我坐着,没有起身。
“何事?”
“说要借化莲池中的金光红莲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