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出事
竹笋壳上有毛,沾到身上又痛又痒。
秦珍珠一边尖叫,一边用手使劲擦着被竹笋壳砸到的地方。很快,她的左脸又红又肿。
“陆大妞!你敢砸我?你这个偷东西的贼婆娘!”秦珍珠强忍住脸上的瘙痒,逼问陆悠,“快说,你把我的手表藏哪儿去了?还有咱家的钱,你都藏在哪里?”
陆悠先是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什么手表,什么钱?”
“你别在我面前装蒜!陆大妞,你要是还想在这个家里待着,就老老实实交出东西。要不然,你就滚出秦家!”数十年如一日地压榨秦大牛两口子,秦珍珠当然知道陆大妞的死穴在哪里。
她恶狠狠地盯着陆悠,一字一句地说:“把你从我家偷来的东西还回来,赶紧的,我们可没工夫陪你在这儿磨磨蹭蹭。”
她把整个房间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东西,陆大妞到底有没有偷东西,秦珍珠不在乎。反正,陆大妞必须把东西还回来!
这时,一直没开腔的程素英也假惺惺地劝道:“大妞,我知道你对我和这个家有怨。可咱们毕竟是一家人,你不该做出这种事!你知不知道,偷窃是要坐牢的?”
“瞎说什么?”秦有田喝住程素英,但他看向陆悠的目光同样充满了不喜,“儿媳妇偷公婆的钱,这种事说出去,你以为只有陆大妞丢脸?丢脸的还不是我们秦家!”
“陆大妞,你可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犯下大错。想想大牛,再想想你的几个孩子……”
“孩子?”陆悠眼神一暗,再抬头时,她眼眶微红,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她冲到路边,用力大喊:“逼死人了!你们这是要活生生逼死我们一家啊!”
秦有田和程素英被陆悠反常的举动镇住,他们根本想不明白,陆悠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解决麻烦!
就算秦家人不找上门,她也要想办法去找秦家人。这会儿他们自己来了,倒是省了陆悠的事。
陆悠站在路口处,歇斯底里地哭诉:“我陆大妞自从嫁到秦家,上孝敬公婆,下友爱兄妹。但凡你们有啥要求,我跟大牛就算拼了命,也愿意去做。再苦再累,再多的委屈,我们都可以承受,可你们怎么忍心卖掉我的孩子啊?”
不等程素英等人反驳,她又猛地拔高声音,继续哭喊:“我跟大牛好不容易把孩子找回来,你们咋就一点都看不过眼呢?非得把屎尿盆子往我身上扣?”
“我到底偷你们家啥东西了?啊?你们说啊!”说到最后,陆悠疾言厉色,恨不得冲过去跟秦家人对峙。
因陆悠刚才的哭喊声,茅草屋外的大路上,很快聚集了十几个看热闹的人,其中就有陆悠刚来时遇见的大妈。
大妈名叫陈丽蓉,为人八卦,又特喜欢凑热闹。
见秦有田和程素英带着一大家子人上门欺负陆悠,她实在看不过眼,当即安慰陆悠,对其他人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是回娘家走亲戚的程素英同志嘛?怎么,卖孙子的钱这么快就花光了?现在见几个小的被大妞找回来,又准备再卖第二次?”
陈丽蓉话一出口,围观群众哄然大笑。
同住一个大队,谁还不了解谁啊?
秦家人这副德性,他们比谁都清楚。但凡秦家丢失了啥东西,秦有田和程素英肯定会让秦大牛和陆大妞赔偿。
至于东西到底丢没丢?谁知道!
反正,这也不过是两个老的想要把持秦大牛两口子家产的借口而已。
这年月,为了一口吃的,什么事干不出来?
更别说秦大牛自小就不讨秦有田和程素英喜欢,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秦大牛,他就是秦家的一头牛,这牛还不用吃草!
程素英被陈丽蓉指着鼻子骂,顿时气得脸都歪了。她双手叉腰,尖声尖气地骂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咱们自家的事,哪轮得到你这泼妇来管?既然你陈丽蓉这么能耐,咋连个光屁股儿媳妇都讨不到?”
饥荒年代,陈丽蓉的小儿子说好的对象,为了一袋粮食悔婚嫁给了别人。那女的出嫁时,别说嫁妆,就连衣服裤子都是男方家给的,被人私底下称作“光屁股儿媳”。
这件事是陈丽蓉心中的痛,被程素英当场戳穿,登时气得浑身发抖。
陈丽蓉虽说挺八卦的,但她为人不错,陆悠怕她气出个好歹,赶紧将话接过去:“程素英同志,彩礼嫁妆,那都是封建恶习。你在家摆地主太太谱就算了,谁让你是大牛他妈呢。”
陆悠知道,很长一段时间,政治斗争将成为社会主流。她不想以此为杀手锏害人,但谁敢欺负她,她绝不放过!
果然,一听陆悠这话,程素英顿时吓得脸都白了,“什,什么地主太太,陆大妞你别乱说!”
“程素英同志,我到底有没有乱说,你心知肚明!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再也不兴旧社会的那一套。你压榨我跟大牛也就算了,全当还了你生养之情。可你卖我儿女这件事,我不会轻易原谅!”陆悠走到茅草屋门口,指着乱成垃圾堆的房间,扬声说道,“我家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说我偷你东西,这是污蔑!”
“偷东西确实要坐牢,污蔑也要坐牢!”陆悠义正辞严。
见事情愈演愈烈,大队长卢胜利不得不出来打圆场:“陆大妞,不管怎么说,程素英也是你婆婆,是你男人的妈。哪有跟父母呛声的道理?你这是不孝!不过,想来你也是一时心急,这才啥话都往外说。”
卢胜利端着搪瓷杯,说一段话喝一口开水。他冲秦有田和程素英打眼色,示意两人赶紧顺着他的话圆回来。
不等这两人有所动作,陆悠又开口了,她说:“大队长说得对,天下哪有不是的父母。只要他们以后不再打我儿女的主意,哪怕他们再压榨我和大牛,我们也无怨无悔。”
“但身为父母,也不能污蔑自己的孩子。连伟人都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们一没有调查,二没有证据,空口白牙就说我偷东西,我不服!这件事必须说清楚!”陆悠咬咬牙,眼里闪过一抹光亮,她继续说,“另外,秦家又没有分家,我跟大牛挣的粮食和钱,都在秦家放着呢。既然如此,那我们要搬回去住!”
“搬回去住?你想的美!”秦珍珠想也不想,拒绝的话脱口而出。
不仅是她,就连程素英也怒不可遏!
好啊,都反了天了!这陆大妞如今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想搬回去住?
她是在做梦!
“你这话真是好笑!什么叫‘想得美’?我男人是秦家长子,秦家的一切,都是我家大牛的。说句不客气的话,秦家现在吃的喝的,都是我跟我男人一手一脚挣出来的。倒是你,你干过什么?你不过是一个吃白饭的女人,哪有你说话的份?”
陆悠居高临下地盯着秦珍珠,嗤笑一声:“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马上就要嫁人,秦家的事,跟你有啥关系?”
“你……你说什么?”秦珍珠火冒三丈,她伸手指着陆悠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娼妇还真敢想啊,就凭你们这一家子短命鬼,还敢肖想秦家的东西?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秦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是我的!”
“珍珠!”程素英厉声打断秦珍珠,尽管她最疼这个女儿,但也没想过把秦家的一切都留给女儿,她还有两个儿子呢。
更何况,秦珍珠在大庭广众之下瞎嚷嚷,这对秦家非常不利!
无论陆大妞有多么可恶,但她有句话说对了——秦大牛是秦家长子!
按乡下的习俗,就算秦家分家,秦有田和程素英也应该跟着秦大牛过。与之相对的,就是秦家的家产,大部分要归秦大牛。
别管程素英平时怎么想怎么做,别人就算看破也不会说破。这种事,绝对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说。
“大妞啊,我跟你爸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可是,现在这光景你也看到了,家里实在太难了。你们想搬回来住,我也想啊,可家里实在是住不下!”程素英擦擦眼泪,跟陆悠哭穷。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允许秦大牛和陆大妞一家搬回来住!
对于程素英的鳄鱼眼泪,陆悠无动于衷,她像是铁了心要搬回秦家,“住不下没关系,反正珍珠马上就要嫁人,我跟大牛就住她那屋。至于几个孩子,就让他们跟两个叔叔睡……”
“不行!”
“不可能!”
程素英和秦珍珠同时开口。
秦珍珠都快被气哭了,今天发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没有一件事顺心!
先是家里遭贼,本想逼着陆大妞那个蠢货将这事认下,谁知对方不仅不认,还想霸占她的房间?
“爸,你说句话啊!”秦珍珠见她妈说话不像以前那么好使了,心里急得不行,就想求助她爸。
秦有田的脸色阴沉沉的,他不停打量陆悠,像是在评估什么,又像是在算计什么。
可惜,不等他想到解决的办法,就听陆悠说:“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要是你们不同意,那就找大队书记,找公社书记,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市里找大领导!”
这话一出,不仅秦家人面露惊骇,就连围观群众,也大惊失色。
“这种小事,哪用得着去找领导?”其他人很少见到领导,但卢胜利却经常跟着书记去公社开会,他认为陆悠这是胡说八道。
陆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人民群众的事,就不是小事,领导怎么啦,领导也是为人民服务的。”
“你……”卢胜利顿时被噎住,说实话,他现在还真有点怕陆悠。
倒不是怕她把事情闹大,而是怕她真的去找领导,那他们大队该有多丢脸呐!
不一会儿,书记来了,陆悠还是那句话,要搬回秦家!
大队书记就问秦有田,“这是你们的家事,你说句话。”
秦有田能说什么呢?同意让陆大妞搬回去?
这不可能!
不说同意后,家里的女人有多闹腾,就说以陆大妞现在的行事风格,就容易出问题。
他可不想往家里弄根搅屎棍,搞得家宅不宁。
但不同意,陆大妞也不会答应啊!
秦有田顿时陷入两难之境,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自家婆娘的声音:“分家。”
分家?家不是早就分了吗?
早在秦大牛一家被撵出来时,用的就是分家的借口。然而现在,陆大妞想要搬回秦家,又怎会同意分家?
书记又看向陆悠,“陆大妞,分家的事,你同不同意?”
“大牛呢?他在哪儿?这么大的事,你一个女人也做不了主,让大牛来谈。”
陆悠扯了扯嘴角,“咱家是什么情况,书记你也知道,那是一点粮食都没有。大牛上山去了,看能不能挖点野菜,好歹填填肚子。”
“你放心,我不会擅作主张。不管是搬回去主,还是彻底分家,大牛都同意。等他回来,通知他按个手印就行了。”
彻底分家?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面露恍然。
书记点点头,“你同意分家?那就分家!”
这回分家,可不跟上回一样,只把人撵出去就算完。
所谓分家,除了分责任,重点是分财产。
现在的地都是集体的,没有分地一说。除了房产,就是家具家什,再就是现金、各类票证等物。至于各家私底下藏起来的贵重物品,这就不归书记管了。
他只是给这两家做个证,证明两家确实分家,以后就是两家人。
秦有田和程素英不可能将秦家房子分给秦大牛,更不可能分钱,分家具给他。可惜,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这两人实在是找不到推脱的借口。
“既然你们不愿意分房子,那大牛就相当于分出去,以后逢年过节给孝敬,再就是每年的养老费和粮食要说好。你们两口子以后但凡有个病痛,也是三兄弟平摊。房子留给哪个儿子,就由哪个来养老。”
房子的事说好,接下来说钱。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分钱,程素英立刻哭天抢地,活像死了爹娘一样悲切。
不过,任凭她和秦珍珠一口咬定,就是陆悠偷了秦家的钱,也没人相信。
真是笑话,秦大牛和陆大妞两口子都三天没回家了。刚从山里出来,就追着人口贩子,去找自己孩子,哪有时间和机会去秦家偷东西?
更何况,程素英和秦珍珠不在家,可秦家其他三个大男人,却睡在家里。要是家里真遭了贼,这三个大男人会听不到?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程素英这话有水分。
要么,秦家根本就没遭贼;要么,这个贼肯定是家贼!
这么一想,其他人看秦家人的眼神,就有点怪怪的。
但不管怎么说,程素英咬死了家里没钱。她这么说,书记也没办法。
最后,在书记的主持下,分家圆满结束。
秦大牛一家房子没有,钱也没分到。好在陆大妞大气,愿意退一步,只拿了点家具和粮食。
白纸黑字写好,双方按了手印,书记和其他几个见证人,也在分家协议上签了字。
秦建国两手空空回来后,又赶到书记家里,按了手印。
“总算解决了一桩麻烦事!”不仅解决了麻烦,还分到一点粮食和家具,这也算意外之喜。
陆悠和秦建国回到家里,几个孩子已经坐在草棚子里升火做饭。见两人回来,秦小杰和红烧肉手牵着手跑出来,分别抱住爸妈的腿。
“妈,蛋!有蛋!”秦小杰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惊喜。
“麻麻,是鸟蛋,爸爸掏了鸟窝,中午吃蛋!”红烧肉瞥了秦小杰一眼,撅着小嘴说,“麻麻,肉肉想吃蛋羹。”
麻麻?肉肉?
不仅陆悠心惊肉跳,就连秦建国,也愣了一下。
虽说“肉肉”跟“柔柔”同音,小孩子发音不标准,音调不准也是常有的事。但陆悠却突然有种荒谬的猜测,她想……
“鸟蛋太小,数量也少,不好做蛋羹。等下次,下次有鸡蛋,再做蛋羹行不行?”秦建国弯下腰,将两个孩子抱起来。
“哈哈哈……好,好啊!”秦小杰挨过饿,只要有吃的他就高兴,哪会挑剔呢?
红烧肉见他笑得起劲,心里却有点不舒服。
她双手抱着秦建国的脖子,眼里闪过一抹沉思之色。
这两天,她不止一次听二姐秦小莲说,“爹妈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看得出来,秦小莲非常喜欢这种改变。
可是,这对夫妻为什么会变?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的孩子被卖掉,因而受了刺激吗?
红烧肉摇摇头,她觉得这个猜测并不靠谱。
从哥哥姐姐们的谈话中可以分析出,他们的爹妈绝对不是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的父母。当然,红烧肉并不认为,父母就应该无条件为孩子付出。
但是,秦大牛和陆大妞的行为,却令红烧肉不齿。
生而不养,就不要生。养不起孩子是一回事,可养得起却又不负责任,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实在看不出,现在的“父母”会为了满足亲人一己私欲,而置孩子于不顾的人。
她从现在的父母身上看到了她爹妈的影子,父亲伟岸,像一座大山一样,替一家人遮风挡雨。母亲聪明而果敢,将孩子捧在手心。
“咚咚咚……”红烧肉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在想,会不会……
“小丫头,在想什么呢?小小年纪就皱眉头,小心等长大以后,变成小老太太。”见最小的孩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陆悠不免觉得好笑。
她捏了捏红烧肉的脸蛋,却只捏到一点肉。
唉!补!必须给孩子们补身体!
秦建国这次进山,并没有走远,就去了刚到这个世界时掉落的山谷。
山谷位置隐蔽,除了悬崖峭壁,就只有一条幽深的小路可供通行。而这条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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