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也没对我说过这类的话,我知道你不是怪我,而是要做到我的要求。”
皇后一直让自己在笑,哪怕泪水就在她脸上流淌。
“陛下还不是在晚上偷偷带着我去御花园里放了一回纸鸢?”
她笑着说。
“可我还是后悔”
皇帝微微摇头:“你十四岁开始跟着我,总是我要求你去做到这样做到那样,而你却从来没有要求我做到什么。你性子恬淡不喜热闹,我总以为让你自己安安静静的在寝宫里你会很满意。后来我才知道,你因为太冷清而特意让人种了满院子的花,与花相语。”
“所以你派人给了寻了一对珍贵的鸟儿,会学人语,逗我开心。”
皇后说。
皇帝道:“可那怎么够……”
“怎么不够?”
皇后反问。
皇帝没有办法回答,只好歉然的笑了笑:“你教那鸟儿第一句话是什么?”
皇后的脸上微微羞红,摇了摇头却不回答。
“四郎你好吗?”
皇帝费力的将手从厚厚的毯子里抽出来,握着皇后推车的手:“虽然你也在这宫里我也在这宫里,可半个月不见一次面也是很平常的事。我知道你想问问我还好吗,可却没有办法去问,所以你自语的话被那机灵东西学了去,也陪着你问……四郎你好吗?”
皇后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流下,而她却依然笑得幸福满足。
“原来陛下都知道。”
她说。
“是啊……我都知道,可我还是没有抽出空多陪陪你。我已经忘了,咱们已经多久没有这样一起走走说说话。谈的不是那些恼人的国事,只是这样好好的说些话。”
皇后想告诉他是七年九个月十六天了,可最终没有说出来。
“我也忘了”
她回答。
皇帝笑了笑,没有戳破皇后暖心的谎话。
“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穿了一件荷色纱裙,才只十四岁,出水芙蓉一样怯生生的站在那儿不敢看我。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的人,谁也不许抢走了。谁和我抢,我就和谁拼命。”
皇后柔声道:“我想的却是这人看起来也不似父亲说的那么俊朗帅气,胡须乱了些,头发乱了些,身上的衣服也乱了些,一看就是个懒人。”
皇帝哈哈大笑,笑的咳血。
“是啊,那天之前,晚上和几个兄弟一起喝酒直喝了半夜,若不是老七劝我,我都不会去见你……那个时候我们兄弟几个还有几分真感情在,父皇身子还康健,所以心比后来单纯许多。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拼酒输给了老六一对玉麒麟……竟是到现在还没给他。”
“因为陛下第二天见了我,所以就忘了以前答应人家的事。”
皇后在还不是皇后的时候,经常会和他说些这样的俏皮话。
“哈哈……”
皇帝肆无忌惮的笑,丝毫也不在意笑起来会引的咳嗽,而咳嗽就会吐血,胸口里就会疼的要命。他脸上没有一点痛苦,也没有一点担忧。而皇后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的伸手为他擦去嘴角的血,不说什么担心什么害怕的话。
如此默契。
……
……
两个人说着一些好像很随意的话,然后很随意的哭着笑,看起来她推着他在太极宫甬道上慢慢的走着并没有什么着急的事,可他和她都在着急,急着感受两个人最后在一起的这段时光。
快到皇后寝宫门口的时候,皇帝忽然笑了笑说:“我知道以你的性子,我死之后你的一切就只剩下承乾了,所以你不会允许有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他……不过他是我的儿子是杨家的子孙后代,有些事就必须要面对。”
“臣妾知道。”
皇后垂着头,为皇帝被风吹乱了的头发理顺:“承乾是我的孩子我要护着他,可他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能会害他?我信你。”
她说。
皇帝嘴角微微颤抖了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当初老院长收了老七做徒弟的时候,老七回来跟我说老院长是个神仙,那个时候我就跑去找他,在外面问他我可不可以修行,老院长没出门,只是告诉我说活着就是修行。那个时候他或许就已经看出来我身体有疾,只是没有明言。我是自私的……所以到了后来想了许多法子试图多延续几年性命,所以才会在老院长告诉我命不久远的时候亲征西北,因为只有那些恶心虫子能为我续命,可我不能在宫里做这件事,不只是怕下面人知道,更怕你知道会厌恶我……我知道,你最怕虫子……”
皇后笑着说:“陛下却忘了,臣妾喜欢陛下的一切。”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也笑:“我又何尝不是?”
皇后推着皇帝走到寝宫门前,皇帝看到了那棵枯死了却依然没有被清除掉的石榴树。
“推我过去,再浇浇水。”
皇帝说。
“陛下……臣妾没能救活它……”
皇后说。
但她还是找来了一个水壶,然后拿着他的手两个人一起为那棵枯死的石榴树浇水。
“我只是想……死在这里。”
皇帝微笑。
心满意足。
水壶落地,溅湿了她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