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又来医院闹了,有个女医生被刺伤了,你自己小心点。”
张小蝶的眉心跳个不停。
谢影尘见对方还不说话,回头望了一眼钟可情那空旷旷的办公桌,皱眉问道:“都过了上班时间了,你怎么还没来?”“说话啊!你这是对领导该有的态度么?”谢影尘声音一沉,“在家里我可以宠着你、惯着你,可是在医院,你就得听我的。我数到十,你必须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你就放
弃你的梦想吧,别在医院待下去了!”
“不……不要。”仿佛是被谢影尘的威胁吓到,张小蝶惊吓出声,“谢少爷,不要这样。”
“你不是小墨!”谢影尘眉心突突直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小墨在哪里,让她接电话!”“谢少爷,我家小姐,现在恐怕接不了电话了——”张小蝶声音微微哽咽,她也不知道小姐这么做是对是错了。她不知道子墨小姐和陆医生究竟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但她
宁愿自残自己的身体来博得陆医生的信任,那应该真的是很怨恨很怨恨了吧?“什么意思?什么叫接不了电话……”谢影尘头脑一热,从高高的楼层朝着门诊部门口望去。门诊部门前的人群已经疏散了,徒留下地面上一摊鲜红的血迹。那血液刺目非常
,仿佛是从他心爱之人的身上抽出来的一样。“被病患家属刺伤的女医生就是我家小姐,现在她正在六楼做手术抢救……”张小蝶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在她看来,现在的子墨小姐太要强,疏远了贺医生,凡事又不
让她同谢医生说,她不该这个样子的,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高中毕业生,该有个人陪在她身边替她分担才是。
谢影尘忽得醒悟过来,这才明白为何方才经过的护士医生们一直朝着他指指点点。他喜欢的人出了事,他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谢影尘赶到手术间门口的时候,贺迟也得到了钟可情受伤的消息。
贺迟原想闯过去,却被唐糖一把拦住:“她为什么受伤你都还没搞清楚,现在跑去手术间做什么?别忘了,你学的是血液科,不是所有的手术你都能插得上手的。”
贺迟一拳砸在床头,置气道:“早知这样,我就应该一直跟踪着她。陆屹楠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我该拦住她的!”唐糖嗤笑出声:“跟踪她又怎样?拦住她?真是好笑!你拦得住她的人,却拦不住她的心。我越来越看不懂季子墨这个丫头了,她从前爱你爱得要死要活,谢舜名出现后便
对谢舜名死心塌地,眼下又为陆屹楠挡刀子……你说,你们三个,她喜欢的究竟是谁?”
“说我们拆白党没有感情,我看她才是真正的没有感情,人尽可夫——”大约是因为贺迟的伤,唐糖对钟可情的怨愤不是一点半点,说出来的话更是不堪入耳。“你没有权利随意诋毁她。”贺迟眸光一暗:“在我看来,她是真的失忆了,把对我的那段感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她爱上的人是谢舜名,但却发现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谢
舜名,所以她很矛盾。至于陆屹楠,我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怪怪的,她似乎是在刻意接近姓陆的——”
“费这个功夫揣摩她的心思,还不如认真想想,我们怎样才能重新赢得她的信任。”
贺迟有些困倦的闭起眼眸,哀声叹了口气道:“等她醒来再说吧。”手术间里,陆医生穿戴完毕,做过消毒,喊了麻醉科的教授过来,准备打麻醉的时候,病床上的人微微挣扎了一下,眯起一双混沌的眼眸,微弱着声音道:“不打麻醉,我
不要打麻醉。”
钟可情始终无法克服自己对手术台的恐惧,她清楚得记得就在这空旷的手术台上,眼前的男人从她的身体里夺走了什么。
“这怎么行?”麻醉科的席教授有些不悦,蹙起眉头道,“在心口上动刀子,哪里是常人能够忍受的痛苦,不打麻醉会痛死过去的——”
钟可情眼底含着泪,“比起痛死过去,我更害怕在沉睡中不知不觉地死去。这世上,我还有要爱的人,我舍不得死……”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陆屹楠,仿佛就是对他说的一样。陆屹楠原本以为她只是小孩子心性,没料到她有这么大的勇气,甚至为他挡刀。自打可情离开后,他的生命中便充满了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动了
。
他看到那丫头眼底的坚定,轻灵动人的眸光就和当初的可情一模一样。可情在最后的日子里也没有用麻醉,不是她不想用,是他不允许。因为他害怕,她就在手中过程中静默地死去,连最后道别的机会都不肯给他。事实上,报应不爽,她确
实悄悄地死去,没让他见到最后一面。
“陆医生,怎么办?”麻醉科的席教授僵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病人如果拒绝打麻醉,她是没有权利动手的。
陆屹楠眉头一蹙,摆了摆手道:“罢了,不用麻醉。”
“可是……”
“我下刀会小心的,尽量不让她那么疼。”陆屹楠忽的弯下身子,上前握了握钟可情的手,“小墨,你相信我么?”
钟可情微微一怔,他居然喊她“小墨”,是不是代表他们的关系已经亲近了一步?
“相信。”她费力地点头,眼中含着泪花,仿佛每呼吸一下都很痛苦。
“那就好。”陆屹楠朝着她温婉的笑,仿佛回到了高二那年夏天。
那时,她因为顽皮,从秋千上滚落下来,嘴角边上擦伤了一大块。她是疤痕性皮肤,很容易留下印记,于是她哭着闹着说自己破了相。
当时陆屹楠便温柔地将她抱起来,抱到紫藤花下,握着纱布和消毒药水,哄着她问:“可情,你相信我么?”
她真是年幼无知,映着美丽的风景,她被他那一张温柔如水的容颜煞到,鬼使神差地说:“相信。”
陆屹楠确实没让她破相,她的嘴角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但此后的几年,他将她困在地下室里,将她凌虐得伤痕累累,在她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的尸身被炸毁的那一刻,她先是懊恼,而后却觉得轻松无比。
她原本希望谢舜名可以发现她死亡的真相,但回想起她那具肮脏不堪的身体,她突然觉得,毁了真好,就好像连同那段不堪的岁月也一起炸毁,一了百了!随着陆屹楠的刀子越划越深,钟可情的意识也因为疼痛变得越来越清晰。她似乎回到了半年前,她能感觉到刀子划过她的小腹,胎儿从身体里剥离出来时的那种痛苦。她
想起她那素未谋面的孩子,忍了许久的泪水便洪流一般倾泻而下。
她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眸,死死注视着陆屹楠的侧脸,死要将他的面孔刻在心上。陆屹楠啊陆屹楠,我差一点就爱上你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情!
视线是有重量的,陆屹楠被看得脖颈发麻,回眸望向她,担忧问道:“很疼么?”
钟可情却强扯出一抹笑意,“有陆医生在,就不疼。陆医生,这种不用麻醉的手术,你是第一次做么?”
陆屹楠面上微微一怔,不着痕迹地跳过这个话题:“保持体力,别说话。”
钟可情这才沉下心来。
明明是大白天,手术室的灯却亮得叫人心慌意乱。
谢影尘站在走廊里,来回踱着步子,一刻也停不下来。
张小蝶见了,去投币机边买了一瓶绿茶,缓缓递过去,小声安慰道:“谢医生不必太挂心,我家小姐不会有事的。”谢影尘听了,眉头不由拧成一团,阴沉着声音道:“季家的佣人都像你这样欺负她么?难怪她在季家生活得不开心……什么叫不会有事,那么深的伤口,流了那么多血,你
身为她的贴身丫鬟,一点都不关心么?”
张小蝶有苦难言,“谢医生,你误会了。”我是和小姐约好的,小姐承诺过我会活着出来,我相信小姐的话。
“误会?呵……”谢影尘眼眸微微眯起,嘴角挂着几分残忍的笑,“但愿我是误会了。她若是不能活着出来,我一定让季氏一夜之间从A市绝迹!”
张小蝶吓得不敢再说话,默默地缩回了手,抱着一瓶绿茶,静静地在墙角里蹲坐着。走廊里人来人往,有不少心内科的护士医生们过来探望,自然也有不少人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来的。钟可情在医院的人气最多算是“半半”,一半喜欢她的,还有一半都是
她的情敌。
贺医生、谢医生、陆医生,她纠缠在三个大众情人之间,还有人为她祈福,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来往的人群一波接一波,但大多都只是在隔着不透明的玻璃门朝里面望一眼,什么都看不清,便不做声的离开了。唯独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一直静静站在楼道口,他脸上戴
着口罩,身上披着厚实的风衣,头上还罩着足可遮面的鸭舌帽。
那个高个子男人看上去似乎很怕冷,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留着一双清澈的眼眸露在外面。张小蝶盯着他看得出神,隐约觉得这个男人的身形让她感到好熟悉,那一双鹰兀一般冷冽的眼眸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歪了头,目光紧紧锁在那个男人身上,这才发现
那个男人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手术间的门口。
他也是来看子墨小姐的么?
张小蝶的脸上微微露出几分诧异。
他是谁?既然这么挂心子墨小姐,为什么不能靠近一点,为什么不能走到手术间门口看一看?
他是有什么病么?
虽然眼下是寒冬腊月,但医院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他完全没必要将自己裹得这么严实啊。
“我听说,小姐的伤口很深,进去做手术了。主刀的是陆医生,陆医生前不久才闹出过医疗事故,他动刀子真的不会有问题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出去说。”原本被劝走的司机去而复返,似乎是担心子墨小姐的伤。张小蝶怕事情败露,连忙拖着司机到门外去说话。
等到张小蝶拖着司机离开,走廊里过往的人渐渐变少的时候,那个戴着口罩的高个子男人这才从楼道里走出来,缓步朝着手术间门口的方向走去。
谢影尘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心里头焦急难耐,听到脚步声,不经意间回头,撞上那人视线的时候,心头微微一颤,一颗心脏险些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强自镇定,单手握了握拳,另一只手指了指楼梯口道:“你一定有话要对我说,你现在不便露面,去那边吧。”
“好。”
戴着口罩的男人压低了头,静默走了回去。
谢影尘则一路跟着,面上十分凝重,像是揣着好多心事。
关上楼道口的大门,男人悄然摘下口罩来,那一张与谢影尘如出一辙的脸便露了出来。谢舜名站在谢影尘对面,兄弟两个就仿佛是镜像一般,完全找不到一点不同之处。
“真的是你。”起初谢影尘并不相信他会恢复得这么快,但看到自己的亲弟弟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又不得不信。
“是我。”相比谢影尘的不安,谢舜名要显得沉静许多。比起从前,“死过一次”的他,身上似乎多了一种气质,泰山一般稳重的气质,这与谢影尘的轻佻截然不同。
“太突然了,你不该在这里出现。”谢影尘扯了扯唇角,“我们两个不应该同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你答应过我的!”“我来这里只为问你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谢舜名垂下手臂,唇角有些惨白,“作为交换,你不是答应过我,会护她周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