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了外套就准备出门的时候,陆天擎蓦地伸出手来拉住了她,“去哪儿?”
黎浅回过头来看他,脸上的血色都已经淡了几分,只是回答:“医院。”
陆天擎没有再多问,拿过自己挂在墙上的大衣,陪她一起出了门。
时间还早,正是晚高峰的时候,路上堵得一塌糊涂,黎浅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坚定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仿佛能将面前的那些车都看穿,这条路就能畅通一点。
陆天擎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
她的手冰凉。
陆天擎将车内的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一些,握住黎浅的那只手却再也没有松开。
她的手却还是一直冰凉着,到了医院门口,她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推开车门就往医院里奔去。
在重症监护室外,黎浅看见了霍庭初。
他高大的身影靠墙而立,微微低着头,是黎浅前所未见的模样。
黎浅快步走过来,没有跟他说话,直接透过病房外的深色玻璃看向了病房里面。
里面还有一层玻璃,隔了两层玻璃,病房里的情形已经变得很模糊,可是黎浅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里面病床上的靖希。
他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小小的脸上被氧气罩扣着,手上插着输液管,周围是各种复杂的检测仪器
黎浅只看一眼就已经呆住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转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霍庭初,“怎么会这样?”
霍庭初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布满红血丝,下巴上都是青色的胡茬,疲惫而又颓然的模样。
“重症肺炎。”霍庭初说,“情况很不稳定。”
他声音很低,似乎是平静的,可是黎浅却一下子就听出了那平静底下隐藏的东西。
那是同样能将她击垮的一样东西——恐惧。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多久了?怎么会严重成这个样子?”
“快一周了。”霍庭初回答,“本来不想惊动你,可是今天下午情况突然恶化,好不容易才稍稍稳定了一些。我不知道结果回怎么样,可是他肯定会想要见你。在生病之前,他就一直嚷嚷着想见你了。”
黎浅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那种仿佛有什么东西注定要失去,而自己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感觉又回来了,她霎时间被冲击得红了眼眶,目光却仍旧是清晰坚定的,“让我进去看看他。”
霍庭初很快叫了医生过来,随后让人带黎浅去换了无菌服,走进了病房里。
陆天擎终于来到病房外的时候,黎浅已经站在了霍靖希的病床前。
陆天擎与霍庭初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很快就转头看向了病房里的情形。
黎浅站在病床旁边,正弯下腰来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小人儿。
上次见面还那样活泼地缠着她的孩子,此时此刻却只能这样无力地躺在病床上,脸色青灰,呼吸急促而沉重。
“靖希。”黎浅低低喊他的名字。
仿佛从前她还陪在他身边的时候,每天早晨叫他起床都很容易,只需要轻轻喊一声他的名字,那孩子立刻就会睁开眼睛来看着她嘻嘻地笑,赖着她谈天说地。
可是现在,他没有动静,他沉浸在无边的病痛折磨之中,可能再也听不见她喊他。
“靖希,浅浅姐姐来看你了。”她低低地开口,“你记不记得以前浅浅姐姐曾经答应过你要带你去游乐场玩?你快点好起来,浅浅姐姐就陪你去,好不好?”
从重症监护病房里出来,黎浅摘掉帽子除了口罩,连无菌服也不脱,直接就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陆天擎转身随她而去,霍庭初看了一眼,缓缓收回视线,再度看向了病房里的儿子,神情有些恍惚。
陆天擎没有赶上黎浅搭乘的那一部电梯,等他从另一部电梯下楼,出了住院部的时候,却见黎浅独自坐在门口右侧的阶梯上,一动不动。
陆天擎缓步走过去,黎浅抱膝坐在那里,神情有些发直地看着面前的小花园。
陆天擎在她身后站了片刻,终究还是走下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老天爷不公平。”黎浅神情飘忽,忽然低低地开口,“孩子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让他们受这样的折磨?”
陆天擎心头莫名一滞,竟忽然想到从黎浅腹中流掉的那个孩子。
这么久以来,他其实很少想起那个孩子,仿佛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意外,无论是他的到来还是离去,几乎都已经被人遗忘,包括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曾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