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过得太过快乐,以至于误以为眼前的美好将会持续到我们生命的终结,之前称心如意的生活使我们麻痹,殊不知,在不可知的未来,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超出你能力范围的意外早已蠢蠢欲动露出尖牙利齿,或许它已经走在向你靠近的路上,急着与你相遇,去开启你的痛苦,像汹涌的浪潮,一遍又一遍的冲刷走你的幸福。
2012年的时候,世界末日的谣言铺天盖地,人们一边浸泡在谣言里,一边努力的生活,没有到达最后一秒,更多的人还是心存侥幸。
那年的世界末日没有来,老于人生中灰暗的日子来了。大年初四,大姐带着8岁的外甥回娘家,老于的iphone4是有密码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外甥看到,外甥翻看相册时,被大姐和老妈看到,他们在相册的最近删除里,看到了老于忘记清除的照片和视频,那里有老于和一龙的翻云覆雨。
老太太当时就要心脏病发,老于从厕所回来,看到大姐和老妈神色不对,还没等老于说什么,老妈一个耳光打到老于脸上,大姐来不及阻止,老妈的的耳光再一次来临。
老于两只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暗,黑暗中金星乱冒,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两个耳光太突然了。
畜生啊!你个畜生!老太太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大姐拉也拉不起来,老于想伸手去拉,被老太太用脚踹开。
怎么了?老于问。
老太太哭得说不出完整话,只重复作孽和畜生,大姐也哭个不停。老于的手机在地上,他本能的觉得问题出在手机上,捡起手机,输入密码,屏幕上播放他和一龙的天雷地火。
没有出口的黑暗,没有预兆的降临,手机化成毒蛇,狠狠的咬了老于一口,从他手里掉落,发出脆响。老于跪在地上,脑子发木,机械的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老妈发疯一样捡起手边上的东西砸向自己最爱的儿子,儿子一动不动,躲也不躲,劈头盖脸的伤痛,老于木然承受。他一直想寻找恰当的机会告诉家人自己不结婚的打算,却完全没有想到,他和一龙的关系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家人撞破。
小时候坐的板凳打中老于的鬓角,他感觉不到半点疼痛,只觉得脸上有凉的液体慢慢爬行。
你赶紧走啊!大姐哭喊。
老太太哭得几乎背过气,大姐慌乱的给她翻速效救心丸。
老于想上去搭把手,被倔强的老太太推开。你滚,你滚,你滚啊。
大姐把老太太掺到炕上,这曾经幸福的三间瓦房被绝望的哭声填满。老于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伤口不大,血很快止住,他没换衣服,直接套上羽绒服,拎包出了家门。
白茫茫的雪盖在大地上,反射的阳光刺痛老于的眼睛,狂暴的风像吹响了号子,灌进老于的耳朵里,带走了思想。
先到大连,再到沈阳,晚上老于到达他和一龙的家。整个过程,他全靠一口气挺着,眼睛里没有半点生气。
手机屏幕横七竖八的裂痕,把老于的脸撕开,勉强按下号码。
妈怎么样?老于抑制住波涛汹涌的感情。
电话里大姐的哭声夹杂着父亲翻天覆地的咒骂。出事前老爸外出串门,回到家才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
老于的话都哽在喉咙里,电话那头传出挂断的忙音。
老于拖着步子走到床边,躺在上面,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血浸透了被子。眼泪缓缓渗出眼眶,一开始老于还压抑哭声,后来,这哭声像被人从身体里生生掏出来一般,呼天抢地,一发不可收拾。
在人生这场盛大的相遇里,老于终于到了不担心家人知道自己恋爱的年纪,偏偏却爱上了害怕家人知道的爱人。
老于哭了一宿,身体里的水都流干了,像具活的木乃伊,行将就木。
第二天一早大姐给老于打电话,电话里又哭了一场,说爸妈没事,就是难过,她也难过。
老于比他们还要难过。
电话里是空白的噪音,他们不知道说些什么,老于电话没电自动关机,结束了两个人的沉默。
老于给手机充上电,拨打一龙的电话,我想你了。
老于的声音是无尽的疲惫和沙哑,语调空洞的可怕,一龙知道老于出事了,当天坐大客赶回沈阳。
老于眼睛红肿,嘴唇上全是死皮,脸色煞白烂在床上,一龙闷的上不来气,给他倒杯水,老于边哭边喝,水都是咸味。
一龙把老于抱进怀里,抱紧,他像片枯叶,缩在一龙身上瑟瑟发抖。
一龙照顾老于两整天,他完全没有精神,老于孝顺,他怎么受得了父母家人的抛弃。
一龙整天整天的抱着老于,想把力量传给他,这力量在世俗和亲情的压力下,微不足道,苟延残喘的坚持。
大概过了很久,老于表面上恢复了些昔日的神气,久病初愈的患者,身子弱得很,风吹草动都让老于精神紧张。
爸妈依旧不接他的电话,老于只能从大姐那里知道老人的近况。老于期盼电话响起,又对这催魂的铃声充满未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