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老于踉跄的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一龙惴惴不安的一下迎上老于，怎么这么快下来了。

    老于黝黑的脸变得煞白，不难看出他在忍受强烈的情感起伏。

    走吧。老于艰难的说出两个字。

    和一龙走出医院大门，太阳西坠，金光镀的车辆有好看的光晕，老于和一龙眯起眼睛，看向来路。

    就在这时，停滞的风，乍然起舞，好像活过来一样，把大片大片的云聚拢到一起，金光刺不破云层，乖乖的收敛，黑夜提前降临了。

    细细的雨，七零八落的弹下，最后密密麻麻的交织成雨布，老于全然不顾，一龙默默陪在他身边。走了十米，一百米，一千米，后来他们也不知道走了多少米，雨滴毫不客气的光临，他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爽的地方。

    匆匆而过的行人车辆，没人在这两个可怜人身边停留片刻，就连怜悯的眼光都没有舍得给他们。

    走了太远，一龙首先停下脚步，在雨里，抱住老于，阻挡风雨对他的侵害。一龙身上残存的热量唤醒了老于，他努力睁开眼睛，可雨大到让人难以抬起眼皮，这反而很好掩藏了他们所有情绪。

    老于的手垂在大腿两侧，身体微微倾斜，依靠一龙才能立住，头太沉了，只能完全放在一龙肩上。

    一龙听到雨声里夹杂的其他声音，他闭眼扬起头，打在脸上的雨噼噼啪啪。

    老天爷，你真是太残忍了！一龙握紧拳头，指甲好像要在掌心扣出鲜血，张嘴无声的呐喊控诉。

    一龙拉老于的手走进宾馆，在房间里，一龙给浴缸放满水，试了水温，把老于放到水里，然后他也脱光衣服躺进浴缸，赤身裸体的抱着老于，藤蔓有了依附的支撑，开出了苦涩的花。

    老于肩头一抖一抖，抱着一龙，爸妈不肯原谅我们。

    这句话在一龙身体里点起一朵小小的火苗，心道，老于还是在想着我们。

    一龙给老于擦净身上的水珠，吹头发时，老于环着一龙的腰，脸贴在他光滑的胸口，任由吹风机的暖风将自己的头发吹乱。

    我们回家吧。老于发出陌生暗哑的声音。

    一龙停顿一下。好，我们现在就回家。

    他们穿着半干的衣服连夜逃往沈阳，火车带着哀嚎冲进漆黑的夜，老于惨白的脸映在车窗上，他看到自己被撕成两半，一半在大连，一半在沈阳。

    两半没有一半属于自己。

    回到沈阳的一龙生了一场大病，发烧到不能上班，输了三天液，晚上睡觉出的汗都洇湿厚被，他心里有火，发不出去。

    那之后他们很少提起家人，像两个孤儿一样相依为命。

    之前家旁边的公园迟迟没有建起，水塘周围一圈还是破破烂烂的样子，附近的居民自行把那里分割成块，大家一锹一锹的平整，上面种满各种蔬菜。

    那里曾是老于最爱去的地方，他能在那些植物刚刚冒头的时候，告诉一龙都是什么蔬菜。老于和一龙是看着那些蔬菜长大，开花挂果，他们去的频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奶奶和老于成了朋友，奶奶身体不好，老伴用轮椅推她到菜地边，她爱怜的看着自己的老头子在一旁伺候地里的菜苗。

    奶奶见老于知道的多，夸他像老于这么大的城里孩子很少能知道这么多农田里的道道。

    老于说自己也是农村出来的。

    奶奶慈祥的摸老于的脸，说这孩子面善，是个有福气的。

    奶奶你也看看我。一龙不甘示弱的争宠。

    奶奶笑道，你也是个有福的人，你们都是。

    有一段时间，天旱很久没有下雨，老于看到爷爷打水浇园子，赶忙上去帮忙，从水泡子里打水浇菜。浇完菜，奶奶过意不去，非要爷爷摘些柿子给老于。老于推脱不掉，怀里多了几个红里带着点绿的柿子。

    那天晚上，老于给一龙做了木须柿子，酸甜可口，不用放糖就甜到心里。一龙从旁看着这样的老于，温暖干净，心里涌现的幸福，拦也拦不住疯狂输出，真是爱不够。

    那时他们不知不觉的到了七年之痒，可是两人的感情没有疲软，爱成了习惯，习惯爱着你。

    现如今那些平整好的土地被蓝色的围挡拦着，挖掘机在里面忙碌工作，爷爷奶奶的菜园子和其他人的园子一样不复存在。奶奶很少出门了，老于和一龙在之后只见过他们一次，简短的寒暄招呼。奶奶对那只种了一年的菜地，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在公园建成前，老于是失去了散心的去处。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郁结在老于心头，隐隐刺痛心尖上的软肉。

    一龙第一次在老于面前觉得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想像太阳一样温暖老于，可对他身后的阴影却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