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后院有一口井。
姑娘们平日里总绕开它走。据说里头死了不少人。
教坊当然是会死人的。比如试图逃跑的姑娘,比如私通女眷的乐师,比如教管不力的嬷嬷。这些都属于犯错受罚,偶尔也有主动投井的——受不了这堪比妓|女的生活。
如果每个晚上,都有一个陌生男人趴在你身上,隔着薄薄的纱衣你来我往,哪怕不曾突破关口,又有什么区别?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自己堕落的样子,尤其在清醒之后。
梦里自己是那条妖艳的美人蛇,众生皆为裙下之臣;醒来却只记得全身被蛇噬吻,倾倒的不过畜|生。
到底是我取悦了畜|生,还是畜|生取悦了我呢?
其实并没有分别——都足够犯贱。
心态好的觉着魅术是本钱,心态差的只觉自己是玩|物。
没落的官宦之后,读过书的小姐们,偶尔坐在井边吟诗,吟至那句“未知生共死何如”时,也就那么自然地跳了下去。
今天又有一个小姐姐投井了。
沉鱼大半夜站在井边往下看,愣是想不起那个姐姐的脸。
她看了会儿觉得脖子酸,仰起头扭了扭,不妨就看见了屋顶上的庞白。
庞白小心翼翼地先落到棵歪脖子树上,再沿着树干一点点挪到地面。
月光映到沉鱼眼里,因着幽幽的戾气,泛着诡异的蓝光。
庞白眼神微动,迅速偏过头。
沉鱼走过去拉他的衣袖,声音里带一丝委屈:“看见了,就不能当作没看见。”
庞白扯开她的手,笑出一对虎牙:“你想干嘛?”
沉鱼惨兮兮地抱怨:“他们不给我吃饱饭”
庞白从怀里取出一个油包,里面是几只圆敦敦的青团。
老子的爱,就是这么实在!!
沉鱼:“”
他见她不吃,自己先尝了一个,一本正经地鉴定道:“青汁是今日采的,枣泥隔了几日,不算新鲜要不你尝一个芝麻的,今日我眼见他们磨的!”
他边说边兴奋地挑出芝麻的,沉鱼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很快红了眼圈:“妈呀我好久没吃过这么油的东西啦!!”
都是为了保持身材!!
她就着他的手吃完了一整只,最后一口差点咬到他的手,他跟烫到什么似的缩了回去,耳根都红透。
沉鱼指着他的脸稀奇:“你动春|心啦!”
庞白挥开她的手指,梗着脖子很是恼怒:“去去去!!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
沉鱼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发呆。
庞白把青团重新包好,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沉鱼说我本来也是个小姐。
庞白想了想道:“我始终是个书生。”
沉鱼说我本来想找个没出息的男人嫁了。
庞白扭头看她:“你看我怎样?”
他说这话时目光清澈,带着一股子清香的少年气,嘴角扬起温暖的弧度,如同初恋般美好,可惜是玩笑语气,不具承诺的重量。
沉鱼瞪着眼睛摇头:“你太胆小。”
庞白从身后变出一支春桃,轻轻簪在她耳侧。他不敢再触碰她,花儿簪得不大牢,很快被夜风吹掉。
沉鱼很是无语地看着他:“你好直男哦。”
戴个花儿都不会?
庞白撇嘴:“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直男都是好男人!”
沉鱼笑眯眯地说你为什么喜欢我呀。
庞白又脸红了,低头去看脚尖:
“因为你好看”
沉鱼有些失望:“你好肤浅。”
庞白的胸口起起伏伏,声音极低地补上一句:“还因为你笑得好看”
沉鱼轻笑:“有什么分别吗?”
庞白急忙争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在这里你还能笑得这么好看,实在很难得,我我一见你笑,再多的烦闷都没了。”
沉鱼就懂了:“感情你是觉得我比你惨,拿我当个乐观向上的典范?”
庞白这下真生气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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