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蒋仁义却不这么想。
现在,这瘟疫还被控制在玄仁堂内。
至多是他们师徒二十八人以命相抵。
可若是动做太大,从全国的玄仁堂分号里调遣大夫过来,必然会惊动朝廷。
到时候,卫阳镇的疫情就瞒不住了。
大焘的朝廷,可不会在乎这里有多少人感染了瘟疫,有多少人清白无辜,弃卒保帅是上位者最擅长的事情。
庙堂上的那些大人啊,只怕会急不可耐的向君上请旨将卫阳镇封锁起来。
那时的封锁,和溥浳现在的封锁可不是同样的性质。
这里已经被战火蹂躏的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生机,叫他如何能忍心看这里再次沦为人间炼狱?
所以,不是他爱逞强不肯和人求助,是他此刻肩负着一城人的性命攸关,他半步也退不得。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救,他必然竭尽全力。
可若真到了救无可救的那一刻,他也绝不让这瘟疫离开玄仁堂半步。
卫阳玄仁堂,是救护卫阳百姓的医馆,这里的二十八名医者,只会救人,绝对不会害人!
只是这些话,蒋仁义没有对楚歆玥说。
他与楚歆玥共事多年,他太清楚九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总在说以最小的代价达成最大的利益,可却从来不肯牺牲哪怕一个人去换取更多人的利益。
她说:“若让你选,杀一个人救九十八个人,你杀吗?那若让你杀四十九个人,救五十个人呢?再若这九十九个人,皆是你的至亲好友呢?”
这个问题,他会铭记一辈子。
从来没有谁,理应为了别人而被牺牲。
这就是一个医者的道。
蒋仁义和他的徒弟们是带着这样的信念死守玄仁堂的,可尽管如此,这场瘟疫仍在他们血肉之躯所铸就的防御之下,悄然蔓延了出来。
城中第一个高热的患者出现在了第三天,他浑身滚烫,头痛难忍,伴随着剧烈的呕吐和急促的呼吸,很快便开始意识不清,出现谵妄行为。
之后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城门被溥家军严防死守,城内又仅有玄仁堂一家医馆,病患的家属哭天抢地的聚集在玄仁堂的门口求着蒋仁义开门救人。
一个妇人和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已经让他们殚精竭虑了,如今这疫情爆发的趋势,哪是区区二十八个人就能控制的住的?
楚歆玥连夜修书,准备飞鸽传往各地玄仁堂的医馆,调遣有对抗疫情经验的大夫前来共同对抗疫情。
而就在这时,玄仁堂那紧闭了多日的大门,敞开了。
耄耋之间的蒋仁义率领着二十七名不过十二三岁的学徒,有条不紊地将已经发病的患者接入玄仁堂,有密切接触过的家人居家隔离密切观察。其余健康百姓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尽量帮助相熟的患者家属,担担水,劈劈柴之类的事情。
那二十八个人的身躯并不威武,却在这一刻撑起了卫阳镇头顶的一片天。
蒋仁义将自己的顾虑跟楚歆玥说明,楚歆玥心底的某一根弦瞬间紧绷。
这信鸽幸而尚未放飞,否则当真惊动了朝廷,那她便是卫阳镇的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