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喉间哽咽,心里没有饶了宋岿,因着宋岿是宋倩虞的堂兄,祖宗骂不得,爹娘骂不得,来来去去左不过狼心狗肺、脏黑心肠,歹毒郎君。
直到今日,只要不是个傻子,便会把宋岿往那坏处想,谁让这些个事全都那么巧,处处寸在要紧上,只是如今说甚都无用。
三人先是贴着墙根避着声响,等到了后山门,四处悄寂如默,便再不管周遭如何,朝着鸡鸣渡口狂跑。
行书在她之前,眼看着前面就是渡口,却突然刹住脚步,宋倩虞不留神撞了上去,碰得五官麻木,一时呼痛一声,后来的紫苏急忙扶住她,那是她从来未曾听过的绝望之声,行书颤着声音说道:“船呢?船呐……”
紫苏呐呐不已,宋倩虞捂住唇鼻,眼角余光扫过近在眼前的渡口,空落落,静悄悄,往日一派繁忙的景象似不曾有过的海市蜃楼般全是幻象,简直见了鬼了。
三人不过愣神的功夫,身后呼啦啦便冒出不见尾的人来,伴着女人的哭喊,男人的叱骂,叽里咕噜的说话声,冷兵器碰撞出来早已成为她们噩梦般耳熟详尽的声音,顷刻之间全都呈现在面前。
宋倩虞再不做他想,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这情形,已没有了活路。
左不过一死,原想着雍城已亡,宋家覆灭,父母双亲兄弟姐妹们还少个收尸祭拜的人,待自己去到建康,面见顾舅公,求借他家部曲护她北上还家,为家人拾骨归坟造墓了却这一庄心愿!
不知为何当时那般困境却是回想在家中的美好,想念此前两人犹如仇敌般的宋敏。
宋敏早她几个月出嫁,宋倩虞添妆时送了一对实心的缠桂枝镶蓝宝石金手镯,还有亲手绣的两个荷包。
收了她的礼宋敏嘴里却没好话,手镯随即带在手腕上,还抬手就着窗上石棉纸透过的光眯眯眼细细打量,话里话外直说平日里这般小气,如今财大气粗起来,莫不是建康又来了年礼,做得顺水人情。
当时宋倩虞是怎么回的?七娘子紧紧抱住她的胳膊,就怕她脾气上来,两人在这时节掐起来,岂不让人看笑话。
宋倩虞当时直练了十足气功才忍住要夺回东西的冲动,强挤着鼻子哼了一声,扭身出了宋敏的闺房,七娘子无奈的看一眼宋敏,也出了门去寻宋倩虞,两人都未看到宋敏待她俩出门后,嘴角含笑,好生生把镯子取下来与宋倩虞送的荷包一起放到一副檀香匣子里面,让身边的丫头收在陪嫁里。
为此宋倩虞还生了一天的气,早晚饭都未吃,二夫人还为此特来看过宋倩虞,虽气自己女儿口头不顺,可也只当她们姐妹置气,一阵风吹过了却无痕。
宋倩虞直至宋敏三日回门时瞧见她手腕戴的是那对缠桂枝镶蓝宝石金手镯,这才完全消了气,宋敏笑盈盈只当没看见宋倩虞的眼神,趁着新姑爷江墨与长辈问安,朝宋倩虞吐舌头,二夫人气结,直瞪了宋敏好几眼。
鸡鸣寺周围栽种了满山坡的枫树,此时正是好看的时候,红艳艳的五指枫叶迎风摇啊摇,宋倩虞不由暗叹,来了这么久,竟没顾得上看一眼这美景,只顾着每日拜菩萨,寺里九九八十一座菩萨像,她都一一拜过,日里拜,夜里拜,往生经念了一遍又一遍,求菩萨潽度苦难的家人。
微风再过摇曳生枝,漫过秋日凉,这样的凉意竟与八月十五那夜相似。
一行南下逃难的人,不敢在荒没了的村寨歇息,双双聚集在野外矮坡后面,即便四周了无声迹,也不敢发出响动,有夜哭的孩儿,还未发出动静,先被父母亲哄住,若不然死死捂住,时有晕厥了去的,只待好时机才会救治清醒。
看多了这样的事,宋倩虞心也变得麻木起来,正怔怔出神,身边的人悉悉簌簌纷纷隐了本就十分隐蔽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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