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泉州甘家有位小姐在及笄礼上穿了双珍珠串的绣鞋,甘家那位小姐出尽了风头,这件事传遍了大江南北,在她过十岁生辰时,沈家表兄便送了她一双珍珠绣鞋!
她便瞧明白了,那些看不起她、看不起商户的所谓高门,内里早已朽败不堪。
倘若没有沈家,容家的光景比那些人家更差。
穷困并不可耻,可耻的是,躺在先祖的功劳簿上不思进取、好逸恶劳的败家后人们,更可笑的是,那些无能的败家子们不思进取,还眼高于顶,看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
从那时起,她就不怎么在意旁人的看法和议论了。
那些人再看不上沈家,沈家依旧富甲天下,那些人再看不上她,她也做了端王妃。
所以,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只是,她可以不在意旁人的议论和看法,但难免有些在意端王的心意和做法
萧氏教养二公子固然比她教养合适得多。
但,论起来,庶子的教养乃是嫡母之责,她在意的是,端王做这样的安排前,并未与她商议。
不过,在意又如何?
她和端王不是寻常夫妻。
无论他肯屈尊与她商议,还是自有定夺
她只须顺从、配合便是。
这不是她期许的姻缘。
可是,也不是过不下去。
就像母亲,就像长姐,这世上有几个女子的姻缘是称心如意的呢?
端王妃这样想着,心境越来越平和。
后来,她身子渐好,掌管中馈逐渐熟稔,应酬往来也逐渐滴水不漏,端王府后宅祥和,两位公子俱都康健聪慧。
世人议论起端王妃,多称赞其妇德嘉懿。
一切都很平顺,也很美好的样子。
又两年,端王妃再次有孕并生下一子。
幼子养在端王妃身边。
端王妃满心欢喜,又时常觉得愧对长子。
长子幼时,她未能亲自看顾他。
幼子两岁时,皇帝薨逝,端王持遗诏即位。
端王妃便成了容皇后。
她穿着绣工繁复的朝服、戴着明耀精致的凤冠,一步一步走上白玉高阶。
高阶之上,金銮殿前,新皇戴着九毓珠冠牵起她的手,对她低语:“今后,有劳皇后了。”
她看向他的眼睛。
他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清亮的眸中盛着她的倒影。
相伴数年,她忽然就感觉到了他心底的愉悦。
与他并立在高阶之上,看着匍匐在脚下的臣民和疆土,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他的抱负和责任。
他背负了太多,可他看她的时候,依然是全心全意的、愉悦的。
她忽然就理解了他。
她轻轻地回握住他的手,决心不再计较过往的那些琐事,努力做一位好妻子、好母亲、好皇后。
后来,容皇后偶尔会想,倘若长子没有死,她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或许会和缓许多。
可是,长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