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牵累的,怕会是咱们全家,定国公的例子,或许会是咱们一家的先例。”
此话一出,厅内一片死寂,许多人面露惊惧,年纪小一些的孩子还有吓得哭出来的。就是老太君、孙氏、二夫人、三太太也都吓得脸色苍白。
如果真发生那样的事,秦家恐怕就彻底完了,那就连回去种地的资格都没了。
秦槐远将目光投向了秦宜宁,“宜姐儿,你有天机子的批算,是极贵之命,皇上就算为了一个好彩头也不会将你如何,到时你要想尽办法护全家女眷周全。”至于男丁,是跑不掉的。
秦宜宁起身,认真的行礼道:“父亲放心,如果真有哪一天,我一定会担起我的责任,我知道父亲担心什么,您担心的,我都会办到。”
秦槐远看着爱女,笑的眉眼弯弯,点头道:“很好,宜姐儿这般懂事,为父很放心。”
听秦槐远这种心灰意冷、交代后事的口吻,秦宜宁当真是唬的浑身冷汗,面上却很认真的道:“父亲的想法也不要太悲观。现在的局面尚且没到那种程度,咱们还有很大的运作空间。事在人为,父亲就算对一些人寒了心,可也不能对生活都失去希望。只要人还有口气儿,就不该放弃希望!”
秦宜宁的一句话,一下子戳在了秦槐远心上,让他一直平和的微笑出现了裂痕。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也只有他的女儿发现了,他的确是心寒了,对皇上心寒,对朝廷心寒,对燕朝黑暗的未来心寒。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就算皇上昏庸无能,也并未起过去意,只想做好本分之事,能辅佐皇上将燕朝管理好,让百姓安居乐业过上安稳日子,那便是他毕生所愿了。
可现在呢?
皇上依旧昏庸,大周的铁蹄依旧要踏平大燕,他致力于保护的百姓被皇上当做畜生一般对待,流民进城,上无片瓦遮阳,下无寸席铺地,每天竟只给一顿稀粥汤,病死的孩童老人倒闭在街上,成车成车的往乱葬岗拉去火化。
皇上的做法,都不如他的女儿!
他女儿没银子,都知道将值钱物件都卖了来养活流民,皇上那么大的人居然不知道,有银子不救百姓,却给妖后置办衣裳首饰。
他从刑部大牢出来,就有他安排的人将这些日皇上的动作都告诉了他,那一刻,秦槐远真感觉自己滚烫的心被挖出来扔进了冰窟窿。从前也是他愚昧,竟然还对这样的皇帝抱着希望。
然而,自古“烈女不嫁二夫,一仆不侍二主”,他秦蒙生不逢时,没赶上个明君,却也不想自己做个奸佞。
他心寒了,不想再动作了,也不想为了这样的皇帝做事了,虽不会背叛,却也不想尽力了。
他自以为,这些心思无人理解,也没人看得出来,可秦宜宁却看出来了。
场面再度陷入死寂,众人都默默地看着秦宜宁和秦槐远,似乎也明白秦槐远此刻一片荒凉的心情了。
二老爷、三老爷都簇拥紧眉头。
老太君、孙氏等人心疼秦槐远,都伤心的哭了起来。
秦宜宁站起身,缓步走到秦槐远跟前,慢慢跪下,双手搭在了秦槐远的膝盖上,仰望着秦槐远。
“父亲,您对那些人失望,对这个世道失望,您一生的抱负都被那个人毁了,我知道您心里的苦,若是那个人是个英明之主,若是那个人能实现你的抱负,就算他将你利用殆尽将你做成踏板,你心里虽苦却也不会遗憾怨恨。可那个人,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连那种心思都不会有,却是藐视你的付出迫害你。”
秦宜宁的眼睛明亮清澈,她虽未说出“昏君”二字,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秦槐远垂眸望着秦宜宁,置于膝上的手渐渐握成了拳。
“父亲,我自小长在市井,从前梁城战乱连年,那些黑暗的东西我真是见的太多了。人命最贱,一家子里养七个孩子,四个姑娘三个小子,为了养活全家,当妈的迫不得已从大女儿开始卖起。
“起初行市好,还将大姐儿卖一两银子,后头不好了,十斤荞麦面就换走了最小的姑娘,换来的粮食接着养活家里的三个男娃,当妈的心酸,做兄弟的愧疚,因为他们的命是卖了亲人换来的。可是这些人,就算这么艰难,依旧会全力以赴的生活下去,努力到没了那口气为止。
“就算父亲现在不是丞相,也不是太师了。就算将来咱们家不再大富大贵,要去种地了,可是一家子人都还有命在呢,有命在就是最大的本钱,父亲为何要如此悲观?为何要失去希望?”
秦槐远忽然哽咽的问了一句:“你呢?”
秦宜宁一愣。
秦槐远又问:“你呢?你怎么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