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来,贾平安看着儿女跑远了,自己就缓缓走到了水渠边上。
晨光熹微,几户人家散落在水渠边上,四五个妇人就蹲在水渠边洗衣裳。她们一边洗一边说笑,偶尔还放声大笑。
枝头鸟儿好奇的看着这一切,转动头颈,清脆的鸣叫着。
一个少年从家里出来,揉着眼睛喊道:“阿娘,我饿了。”
背对他在洗衣的妇人骂道:“饿死鬼投胎呢?等着。”
少年摸摸肚子,嘟囔着回去。
妇人三两下把衣裳洗了,急匆匆的回去做饭。没多久,炊烟就在这户人家的屋顶上袅袅升起。
贾平安蹲在水渠边,俯身下去,双手合拢舀水洗脸。
渠水来自于城外,清冽。
洗几把脸,整个人都精神了。
几个妇人看到了贾平安,先是相互嘀咕,然后偷笑。
“赵国公!”
一个妇人喊道。
贾平安抬头,“何事?”
妇人说道:“奴昨日听闻突厥如今都躲起来了?”
贾平安点头,“对,阿史那贺鲁带着残部躲在了西域那边。”
妇人们一边洗一边看着贾平安,一人说道:“记得当年突厥人到了长安边上,长安城中震动,奴的耶娘都拿起了刀枪,说是发誓不让突厥人进城……幸而陛下去劝走了突厥人,从那时起,奴就担心有朝一日突厥人又杀回来。”
“是啊!耶娘说当年乱世,人命不如狗。”
“不会了。”贾平安说道:“突厥人若是有进长安城的一日,定然是以俘虏的身份。”
妇人们闻言都笑了起来。
“赵国公,那吐蕃呢?他们说吐蕃比突厥还厉害。”
这个民族从开始就抱着善意,但周边却不断孕育出凶狠的异族。每当中原孱弱混乱时,就是这些饿狼们进食的时机。
无数次杀戮,让这些人有了一个明悟……
一个妇人放下捣衣杵,抬头说道:“奴看要想不被欺负,自家强大才是正理。”
这便是最朴素的道理。
“就是,以前我家经常被王葫芦家欺负,后来我家大郎做了小吏,还未曾报复,王葫芦就拎着礼物来请罪,自家抽自己的耳光,打的可狠了。”
一个普通妇人都知晓的道理,在以后却被许多人无视了。
所以后人才会如此怀念这个大唐。
贾平安起身,一个妇人问道:“赵国公,他们说如今是盛世,这个盛世能有多久?”
贾平安看着远方,认真的道:“会很久。”
妇人眼前一亮,“真的?”
“阿耶!”
远处兜兜在招手呼喊。
“一定!”
贾平安坚定的道。
“阿耶,快些。”
兜兜在不耐烦的喊道。
贾平安小跑去追。
“三郎尿床了!多大的孩子了,竟然还尿床!”
“大郎起来了,赶紧起来背书了,昨日的功课可做完了?”
“没,阿娘,还有好些。”
“那你还等什么?”
贾平安在小跑中回头看了一眼。
他总觉得该去守护什么。
刚开始时他觉得自己应当去守护大唐盛世,可渐渐的他又觉得不对,太空泛了。
当看着身后的炊烟时,他觉得自己应当守护的是这些烟火气。
让异族的马蹄和刀枪再也不能惊乱这些炊烟。
“阿耶!”
前方三个孩子止步在等他。
“阿耶要歇息一下。”
贾平安解释道。
兜兜哼了一声,侧身站着,“阿耶就是生气了!”
“没生气。”
“就是生气了。”兜兜嘟着嘴,“要不我给阿耶收拾书房……十次……二十次,阿耶就消气。”
“哈哈哈哈!”
贾平安揉揉她的脑袋,“走!”
……
与此同时,太子也完成了操练。
“殿下,用饭。”
吃完饭后,李弘忙碌的一天就开始了。
先是上课。
“殿下,今日是陈先生的课。”
郝米有些发憷。
曹英雄低声道:“你的文章没做好?”
郝米摇头,“旁的咱都行,做文章没那个天分。看着陈先生的脸就怕。”
曹英雄得意的道:“如我这般多好?”
郝米摇头,“你这等摆明了不想学做文章的自然不怕。”
“陈先生。”
外面有内侍在打招呼,瞬间殿内的人都坐直了身体。
“太子呢?”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冷着脸的小老头进来了。
“见过陈先生。”
郝米不敢怠慢,起身行礼。
曹英雄心想哥怕什么?
“曹英雄!”
陈贤泽一声厉喝。
曹英雄闪电般的站起来。
陈贤泽怒道:“你的文章不过是普通罢了,学问不精就该刻苦,可你却洋洋自得,对得起耶娘吗?对得起陛下给你发的钱粮吗?整日厮混,尸位素餐……老夫看你便是混日子的。”
曹英雄一个哆嗦,“陈先生,我……”
“你什么你?”陈贤泽冷笑,“老夫不问旁的,只问文章。下次再做不好,老夫定然要去陛下那里告你个带坏太子的罪名!”
老头真的狠!
曹英雄蔫了。
郝米觉得自己的态度很端正,所以不怕。
“郝米。”
“在。”
郝米觉得这个声音不对劲。
陈贤泽怒道:“看看你做的文章,狗屁不通。老夫十岁时做的文章就能让你自叹弗如。可怜老夫大把年纪还得要教授你这等愚笨之人,若是陛下能开恩让老夫去国子监教书,老夫立时就走,免得看着你就怒不可遏!怎地?你还有脸?站好!”
顷刻间殿内肃然。
李弘觉得刚经历了一阵狂风暴雨。
“太子!”
陈贤泽的面色好看了些,“太子的文章做的不错。对了,上次老夫给你的题目可都做了?”
题目?
不是被舅舅给撕碎了吗?
李弘觉得要倒霉了。
“还笑!”
正在笑的曹英雄刚想解释,咻……
呯!
曹英雄木然捂着脸,缓缓松开手,低头看了一眼。
手心中就是刚飞来的暗器,半块胡饼,还温热。
陈贤泽喝道:“太子在侧岂可轻浮?”
“上课!”
陈贤泽怒气依旧。
曹英雄灰头土脸的坐下。
李弘投以安慰的一瞥。
陈贤泽被他这么一打扰,竟然忘记了问李弘文章的事儿。
否则……
陈贤泽性烈如火,若是得知舅舅撕碎了他给的文章题目,会不会和舅舅厮打?
舅舅的脾气也不好,被陈贤泽激怒……就陈贤泽这个臭脾气,舅舅必须被激怒。随即二人厮打……
陈贤泽的课没人敢不认真。
老头不用教材,但手中却握着一支毛笔,这是全木定制的笔杆子,曾数次与曹英雄和郝米的脸亲密接触过,依旧坚硬如初,可见木材之好。
上完课,陈贤泽布置了作业,随后颔首走了。
“走了好啊!”
李弘不禁觉得今日就是自己的黄道吉日。
曹英雄心有余悸,“若是能换个先生就好了。”
郝米严重认同这个看法,刚点头,就看到了门口重新出现的陈贤泽。
“对了太子,老夫上次交代的题目可做完了?”
李弘浑身一凉,“还没做完。”
“懈怠了。”
陈贤泽皱眉,再度离去。
“终于走了。”
郝米想念佛。
曹英雄如蒙大赦,“晚些去寻个老鸨庆贺一番。”
外面传来了陈贤泽的声音。
“老夫上次交代的题目太子竟然没做完,你等如何监督的?”
“题目被赵国公撕了,说是殿下无需成为文章大家,谁不服气只管去寻他。”
这是服侍李弘笔墨的内侍。
曹英雄缓缓看向李弘,“殿下……”
要凉了!
“好你个贾平安,老夫今日定然要与你同归于尽!”
李弘起身,“追上去!”
曾相林撒腿就跑。
李弘急匆匆的出去,只看到了陈贤泽远去的背影。
贾平安造孽了。
这事儿当众曝光,随即宫中议论纷纷。
陈贤泽一路去了兵部。
“贾平安何在?”
他径直称呼贾平安的全名,门子恼了,淡淡的道:“国公操劳国事,不知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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