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的吆喝下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穆国公夫人这才慢吞吞地说道:“沐哥儿,你表舅还没走。”
沈云沐把沈千尘也拉了出来,笑眯眯地去跟裴霖晔告别,不过他与裴霖晔只说了一句话,与黑马玄凤却能腻歪地说上十几句,还意犹未尽。
小屁孩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注意到方才楚令霄来过。
沈千尘却是知道的,她已经听江沅说了经过,不动声色地也朝楚家的马车望了一眼,嘲讽地勾了下唇。
裴霖晔与沈家人一一告辞后,就上了马,策马离开。
“表舅,玄凤,你们下次再来玩啊!”小屁孩热情地对着一人一马挥手,高喊道。
穆国公夫人目送裴霖晔离去的背影,唇角翘了翘,眼底浮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心情不错:楚令霄只是女儿人生中的一道坎,现在他们已经和离了,意味着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女儿还年轻,总不能一辈子一个人吧。
裴霖晔很不错,今年三十一岁,到现在都没有成亲。
他自己从来没说过,但是穆国公夫人与穆国公全都看出来了,裴霖晔喜欢女儿,他一直等着她,默默地等了很多年。
穆国公夫人的眼眶泛起了一种酸涩感,忍着泪意,又一次后悔了:他们当年真不该因为报恩而草草定下这门亲事,害了女儿半生。
不着急。穆国公夫人在心里对自己说,裴霖晔如果真的是有心人,应该也不会急在这一时半会。
穆国公夫人也从没跟沈芷提过裴霖晔的心思,她知道女儿还需要时间来愈合心中的伤痕,缘分不能强求,一步步来吧。
“外祖母!”这时,沈云沐拉了拉穆国公夫人的裙裾,把她从思绪中唤醒,“您下回要不要来我们家小住?我家的位置可好了,离三姨母家很近,只要走两条街就可以去找七娘玩。”
“三姨母、三姨父带七娘去冀州的温泉庄子玩了,再过几天应该就回来了……”
“小话痨”一个人就可以絮絮叨叨地说很久,一会儿与他外祖母聊天,一会又指挥着下人帮他搬东西,兴致勃勃。
对他来说,今天不仅仅是搬家而已,他还将在有属于自己的屋子,沈芷住正房,他会住到东厢房去,还会在东厢房划出一间当他的书房。
沈云沐一下子就觉得自己长大了,是男子汉了。
他拉着沈千尘一起陪他整理书房,宅子里已经有粗使婆子打扫过,干净整洁,那些大件的家具也都安置好了,但还需要布置。
沈云沐小小一个人,主意特别多,还吩咐丫鬟把他说的都记下来:
“书桌就放窗边,然后要养一缸金鱼跟睡莲。”
“这里靠墙要有两个书架。”
“这里就放多宝格。”
“这面墙我想挂一幅画,那里放一个熏香炉。”
“还有,书房里要有一张美人榻,我读书累了,可以歇一会儿,用一道屏风挡起来好了……”
“……”
沈云沐口沫横飞地说着,沈千尘忽然觉得他描绘的格局有些眼熟。
沈千尘眨了眨眼,在书房中转了半圈,抿唇笑了。
难怪她会觉得熟悉,这小屁孩分明是模仿了王爷外书房的格局。
小屁孩看来很仰慕王爷呢!
沈千尘心念一动,想着回去就让顾玦给沈云沐画一幅画作为乔迁之礼,嘴里对沈芷道:“娘,我已经定好了牌匾,后天就会送来。”
她定的牌匾上写着“沈宅”二字,有了牌匾,这里才算是一个家。
“还是你细心。”沈芷笑了。
搬家的琐事多,她也就没着急去订牌匾,想着等安顿好了,再订牌匾也来得及。
她的女儿真是能干,她考虑到地,没考虑到的,女儿全都替她想了。
小小的宅子内,气氛和乐,一家人有商有量地布置着宅子,浑然不觉疲惫。
这一天,沈千尘直忙到了下午申时才离开沈宅。
马车驶出武清街后,沈千尘忽然吩咐道:“从永定侯府绕个圈子吧。”
琥珀立刻打开车厢前面的一扇小窗,对着外面赶车的车夫吩咐了一声,然后又关上了小窗,笑道:“王妃,二老爷瘫了,听说这些天火气一天比一天大,今天大老爷出狱回侯府,恐怕侯府今天会很‘热闹’!”
车夫立即就驾着马车改了道,往永定侯府所在的松鹤街驶去。
如同琥珀所猜测的那样,永定侯府中此刻气氛压抑,似是风雨欲来,全然不像沈宅的喜气洋洋。
楚令霄这次在天牢遭了大罪,挨了好几次打,方才又被裴霖晔揍了一拳,伤上加伤,太夫人心疼长子,本来一回府就想叫大夫上门的,结果去请大夫的婆子根本就没机会出门,就被二房的人拦下了。
二房的人把荣福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乎做出了“逼宫”的架势。
“娘,我要请大夫给我看病,您说家里没银子,现在大哥要看病,家里就有钱了?”楚令宇又是被人抬来荣福堂的,他又胖了一圈,说话时,双下巴一颤一颤的,眼眸阴沉而怨毒。
无论是楚令宇、刘氏以及楚千菱等人,都没有因为楚令霄的回来而欢喜,更多的是怨艾,是不满。
“娘,您实在是太偏心了!”刘氏愤愤地说道。
楚千菱等姐弟几个也是点头,全都觉得祖母一直偏向大伯父与长房的堂姐、堂弟们。
太夫人觉得楚令宇、刘氏等人的目光全都像带刺似的,扎得她浑身刺痛。
她想说不是,想解释楚令霄在天牢受了很多苦,可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楚令霄抢在了前面。
楚令霄勃然大怒地对着楚令宇斥道:
“楚令宇,我可是你的大哥,长兄如父!”
“要不是为了让楚家的荣耀,我又怎么会下狱?!”
楚令霄是真的觉得他是为了楚家才会遭了大罪,偏偏他的弟弟非但不感激他,还要指责他,对身陷囹圄的他视若无睹,简直无情无义。
楚令宇已经不想听楚令霄这种翻来覆去、了无新意的老生常谈了。
在他这个大哥的眼里,就只有他自己,所有人都得为他牺牲。
“我可没你这么自私自利的大哥,反正话我已经都说在前头了,我要分家。分家后,娘,你爱把钱花在大哥身上,我也管不着。”
“只要一天不分家,谁也不许把公中的钱花在大哥的身上。”
楚令宇冷冷地说道,彻底撕破了脸。对他来说,楚令霄已经不是他的大哥,而是强盗,一个试图抢他银子的强盗!
楚令霄刚刚在裴霖晔那里吃了亏,被狠揍了一拳,到现在腹部都在阵痛着,可想而知,腹部肯定是淤青了。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这口气从皇帝将他下狱开始一直憋到了现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
“楚令宇,我今天就代父教训你这个不敬长兄的孽畜!”
楚令霄拎起拳头,扑过去就揍,一拳接着一拳,一拳比一拳狠。
楚令霄这段日子过得太不如意了,被玄净陷害以致被下狱;沈芷不仅与他和离,还带走了他的嫡子;裴霖晔不仅觊觎沈芷,给他戴绿帽,而且还敢对他动手……
这一件件、一桩桩全都是楚令霄心中的刺,他借着拳头全都发泄在了楚令宇身上。
楚令宇在瘫痪前身手就不如楚令霄,现在下肢瘫了,与楚令霄之间的差距就更大了,试着反抗,但楚令霄反而打得更狠了,打得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旁边,刘氏尖锐地喊道:“来人,快来人!”
楚令霄更火大了,猛地推了楚令宇一把。
楚令宇惨叫一声,身子一歪,从肩舆上摔了下去,后脑撞在了后方一把椅子的尖角上。
“老爷!”刘氏的声音更高亢、也更尖锐了,几乎掀破屋顶。
楚令宇倒在了地上,眼睛紧闭,一动不动,后脑上汩汩地流出鲜血,没一会儿,地上已经血流成河,血红得刺眼。
屋子里静了一静,太夫人、楚千菱等人全都傻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时间似乎停顿了一下。
刘氏脸色刷白,如雪般苍白,咽喉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掐住了似的。
须臾,她才发出了声音,嘴唇不住地颤抖着:“杀人了……”
“楚令霄杀人了,杀人偿命!”
“来人,快去报官!杀人了!!”
刘氏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只有那一滩刺目的鲜血,声音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高亢。
下人们还都傻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去扶倒在地上死气沉沉的楚令宇,有人去请大夫,也有人去给刘氏顺气。
荣福堂里,一团乱,鸡飞狗窜。
府中的空气更凝重了,一层层阴云凝聚在空中,天气阴沉沉的。
侯府中有沈千尘的眼线,荣福堂里发生的一切很快就有人告诉了琥珀,琥珀回到了马车里,又禀给了沈千尘。
马车在短暂的停留后,又继续往前驶去,这一次目的地是宸王府。
沈千尘一点也不意外,楚家早就乱糟糟,也就是沈芷有手段,还能让它勉强维持住外面的体面,让它倒得没那么快。现在沈芷走了,这个楚家也熬不上多久了。
什么永定侯府?!藏污纳垢,肮脏不堪。
沈千尘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嘴唇,随口问道:“人死了没?”
琥珀答道:“二老爷暂时还没死,方才大夫来了,说他怕是不太好,撞得有点重,流了很多血……”
沈千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没有太在意。
反正这是他们两兄弟自己的事,要闹要争,要死要活,也不关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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