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四爷的反应,充分地证明了尔芙对四爷的了解之深、之准确。
那么既然尔芙已经考虑到这些问题,怎么可能不替自个儿留下一条合适的退路呢,比如选择的礼物有暇,那也就意味着她对这桩喜事的反对,之所以送上贺礼,也不过是身份所限,不得不表示出这份表面上的恭贺罢了。
正因为如此,尔芙命诗晴挑选的这份礼物,看似精致,实则廉价得很。
府里也不是没有外嫁宫女的先例,尔芙素来大方,便是其他女眷手下的宫女出阁,她也是大方赏赐,非金既银,便是送上玉器,也多是更为贵重的玉镯一类,且皆是玉质上乘、有些出处的好玩意。
如这般一对青玉簪子,连造办处的工艺都不是,显然是寒酸极了。
而这份贺礼还是送给要指给弘晖阿哥做格格的宫女,那更是显出了她对这桩喜事的不赞同之意。
果然,四爷见到礼盒里的玉簪,眼底就显露出了些许笑意。
他还在心里暗想:尔芙果然不负他的信任,便是不得不维持着和府里众女的平和,却也孩子气地做出这样幼稚的小把戏,也亏得自个儿还算了解尔芙,不然尔芙又要被乌拉那拉氏的毒妇算计了。
想到这里,四爷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一挥手就将进来送到自个儿眼前的锦盒,丢到了乌拉那拉氏的跟前儿,厉声呵斥道:“这就是嫡福晋送过来的贺礼,该不会是你房里的婢女手脚不干净,将嫡福晋送过来的礼物换成了这等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了吧,还是你想说嫡福晋小气到连份像模像样的贺礼都不愿意送呢!”
啪嗒……
锦盒掉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那对雕喜鹊登梅的玉簪,登时就断成了两截。
乌拉那拉氏不明就里地看着眼前断成两截的玉簪,仍然没能抓住四爷话里的重点,最终将四爷如此反常的举动,只当做是四爷对尔芙的偏疼和呵护之心在作祟,默默认下了这个委屈。
她认了,却不代表弘晖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弘晖一心惦记着如花似玉的小丽娘,连呼吸之间都好似能感觉到小丽娘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幽香,用句较为直白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他色迷心窍了,连察言观色的警惕心都随之烟消云散了,他竟然不顾激怒四爷的可能,毅然决然地站出来了。
他站起身,两步走到乌拉那拉氏的身侧,拱手一礼道:“阿玛容禀,孩儿觉得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安排并无不妥之处,还请阿玛能将那丫头赐给孩儿。”
“你在说什么?”四爷怒极反笑的冷声问道。
弘晖见状,心里有些发慌,但是想到他此时一退就再也没机会拥有小丽娘那般如解语花似的清秀佳人,愣是在四爷如刀如剑的目光下,坚持将他还未说完的话,统统都说出来了,甚至连他曾拜托乌拉那拉氏替自个儿和四爷说情的事情,也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
四爷是越听越怒、越听越惊,恨不能立刻就将扰乱家宅的戏班子众人都轰出去。
乌拉那拉氏则是心里发苦,气弘晖如此不知进退、不知分寸,色令智昏,活脱脱一副被狐狸精迷住心窍的德行,也发愁被弘晖三言两语都戳穿她玩的小把戏,愣生生地将这口给尔芙准备的黑锅,实实在在地扣在了她自个儿的头上。
事已至此,她就是再懊恼无奈,却也不可能说她之前所有的安排都是在糊弄弘晖,那样不但会弄僵她和弘晖的关系,还会让四爷觉得她是在信口胡言,妄图将自个儿从这件事里摘出去,除非她表明自个儿的真实身份,不然谁会相信她是不愿意弘晖为这些儿女私情所困扰呢……
乌拉那拉氏心塞无比地调整了下跪姿,让自个儿显得更加谦卑、诚恳一些。
因为她已经可以预见四爷会是如何反应,必是如雷霆风暴等天灾般猛烈地撕碎她这个可怜的女人……
事实亦是如此。
四爷耐心地等弘晖说完所有想说的话,似笑非笑地瞧着乌拉那拉氏,冷声将门外候着的苏培盛叫进来,直接让苏培盛领着人将弘晖带回到弘晖自个儿的住所看管起来了,又命诗晴以尔芙的名义,去耕织轩请来了洪家班的班主,安排好这些之后,他就脸色阴沉地端起了茶盏。
至于跪在地当间的乌拉那拉氏,也就唯有一直跪着等待了。
可怜她养尊处优这么些年,除了逢年过节进宫请安,或是出席祭天、祭祖等重大场合,这双膝盖还真是没有沾过地面呢,更别提是当着满院子的宫婢被四爷如此对待了,如此陌生的体验,让她心底满是屈辱和怨恨。
少时片刻,洪家班的班主就随着诗晴过来了。
四爷也不和他废话,开门见山地命他交出小丽娘的卖身契。
只是小丽娘的卖身契,早已经被洪班主交给了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的宫婢,这会儿他手里哪里有东西可交,他也看出这长春仙馆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也预感到他这辈子是没机会再抱上雍亲王的大腿了,所以他很爽快地将乌拉那拉氏出银子买下小丽娘的事儿给说了,然后就不等四爷下逐客令地直接请辞了。
洪班主的识时务,让四爷放弃追究他连带责任的打算,点点头,对着尔芙吩咐道:“此番请戏班子来府里办堂会,洪班主尽心尽力,也跟着没少吃苦受累的,福晋切莫亏待了洪班主。”
“王爷放心,妾身有分寸。”尔芙笑着答道。
说完,她就对着诗晴使了个眼色,示意诗晴送洪班主出去,同时送上一份封红。
洪班主见状,感恩戴德地给四爷和尔芙磕了头,这才猫腰弓背地随着诗晴离开了长春仙馆,尤其是当他看到那张写着壹千两纹银的银票时,他更是觉得这些提心吊胆的日子没有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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