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尔芙的来历有异,背后有其他宫妃的黑手操控,那么她这份奏疏送到御前去,便可能越描越黑,甚至可能将一颗钉子亲手送进了老四的后院里,所幸……
只能说是庆幸。
德妃娘娘事后调查发现,尔芙的来历,还算干净,本是瓜尔佳氏祜满的福晋郭络罗氏送进宫里来协助和嫔瓜尔佳氏在宫里站稳脚跟儿的棋子,她私心想,也许尔芙是不愿意和姐妹共侍一夫,这才会兵出险招,和宫里这些成年的皇子玩起了偶遇的梗,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将尔芙送进老四的府里为侧福晋,便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即便是如此,她还是想法子将两个效力于乌雅氏的宫女送到了尔芙的跟前儿。
因为德妃娘娘担心自个儿的安排会害了老四,她宁愿小心些,便是事后被老四误会她的动机,她也在所不惜了。
这也就是尔芙真没有坏心,不然不等乌拉那拉氏出手,她就死在德妃娘娘手里了。
想到这里,德妃娘娘扭头瞧瞧坐在旁边扭手指玩儿的尔芙,露出一抹慈惠的笑容,也是她的冒险之举,让她和老四的关系有了缓和的契机。
那时候,她瞧着瓜尔佳氏尔芙就如同愣头青似的为自个儿和老四想办法缓和关系,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一向非重大场合就滴酒不沾的她,一向很自律的她,愣是破天荒地喝到酩酊大醉,在宫里对月高歌,真是仪态尽失、狼狈至极。
不过她那会儿是高兴,她高兴她和老四之间的关系,终于有了缓和的可能,但是却远不如现在高兴,因为她真的在老四的眼里看到了老四对自个儿的那份孺慕之情了,和之前敷衍做作的表演大为不同。
她入宫多年,从未如此时这般高兴畅快……
只是德妃娘娘这一高兴,好不容易才擦干的眼泪就又流出来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泪中带笑的感慨道:“你存心要将我的眼泪引出来啊,有你这句话,我这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不舒坦了,早知道就不让苏姚去请太医了!”
“额娘,那该请太医还是要请太医的……”四爷笑着将自个儿袖管里的帕子递上,恭声劝道,其实他也看出德妃娘娘为何有如此感慨了,弄得他心里也是一阵感慨,自个儿真是太糊涂了,竟然为了幼年时的那点不痛快,竟然为了宫婢嬷嬷们说的那些混账话,和德妃娘娘生分了这么许多年。
幸好尔芙替自个儿安排好和德妃娘娘缓和关系的契机,不然他要后悔一辈子……
“娘娘,您今个儿哭得有些频繁,知道的是您心里高兴得哭了几场,若是让那些不知道的人瞧见了,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闲话呢,再说一会儿太医就要过来了,不如让妾身伺候您重新梳洗下吧!”尔芙见状,扭头瞧瞧同样眼泪在眼圈打转转的四爷,笑着劝道。
她可不想被德妃娘娘和四爷的眼泪给淹没了……
“对对对,还是媳妇想得周到,快扶我进内殿去梳洗下,另外我还有些东西要送给你和老四,你也一块拿出来吧!”德妃娘娘到底是宫里浸染大半辈子的老人儿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个儿现在的状态被旁人瞧见要引出多少是非来,胡乱擦着脸上的泪痕,笑着说道。
尔芙闻言,则赶忙起身来到炕边伺候着了。
她半蹲下身子,一边替德妃娘娘整理好微皱的袍摆,一边将脚踏上的鞋子摆正,方便德妃娘娘趿拉着下炕,这才伸手扶着动作有些不方便的德妃娘娘起身,她听着德妃娘娘的闷哼声,有些担心的问道:“娘娘,您是不是有哪里不舒坦?”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腿上的老毛病了!”德妃娘娘站在脚踏上缓了缓劲,这才皱着眉答道,说着,她就让尔芙扶着自个儿往内殿里走去。
她担心尔芙当着老四的面,追问她这老毛病的由来。
——因为她这老寒腿就是被佟佳皇后罚跪罚出来的,才刚出月子没几天,便被佟佳贵妃惩罚跪在宫门外的风道口里,膝下是冰冷梆硬的鹅卵石小路,身前背后是呼啸而过的北风,连件披风都不让穿,这一下子就落下病根儿了,后来再怎么养都没有养好,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这老寒腿的病症就越明显了。
内殿里,尔芙一边给德妃娘娘拧着湿帕子擦脸,一边观察着德妃娘娘的表情,只见德妃娘娘的眉头越蹙越紧,显然是她这老寒腿的毛病很严重,已经达到连站着都是一种负担了。
“娘娘到旁边坐坐吧!”她将手里的温热帕子递给德妃娘娘,轻声劝道。
“没事,本宫还没有那么矫情呢,缓缓就好了,其实这就是坐着的时间有些久了,冷不丁站起来就觉得不得劲,要真是一阵站着、走着,还不觉得难受!”德妃娘娘擦拭着手脸,闷声答道,同时她已经迈步走到内殿靠窗摆着的妆台前坐下身子了,别看她这嘴上说得坚强,但是这身子骨还真是有些撑不住。
尔芙见状,忙用家伙什把地当间烧着的炭炉往德妃娘娘跟前儿推推。
她虽然不知道德妃娘娘腰腿不适的原因,但是想来暖和些,总会觉得舒坦些,尤其是如德妃娘娘这样年纪的女人,应该最是畏寒怕冷了,身上的小毛病,也多和年轻的时候风寒入骨有关。
“行了,你就别再旁边傻站着了,抓紧替本宫拾辍拾辍妆容吧!”
尔芙闻言,笑着道:“您别看妾身旁的本事不行,但是化妆这门手艺,那妾身是正儿八经的行家里手。”说着,她就露胳膊挽袖子地来到了德妃娘娘身后。
只见她一手拿着装满珍珠粉的瓷盒,一手拿着用上等丝绒制成的粉扑,趁着德妃娘娘皮肤正湿润着,动作轻盈灵巧地用莹白如玉的珍珠粉仔仔细细地替德妃娘娘扑着粉,尤其是眼角和唇角等细纹较多的位置,她玉手扫过之处,登时便如同剥壳鸡蛋那般光滑细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