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仇深命贱怨报怨 霾厚雾浓重复重

现场状况，也纷纷转述。</p>

    崔休听得一边咬牙，一边抹泪，然后逐一谢过宾客，告知今日府上不便，筵席暂缓，过几日少不得还要再请各位过府赔谢。</p>

    这说是赔谢，众人却知道是要等哪白事的请帖，因此除了崔家几房的亲戚，便都一一告辞，不免一番珍重珍重，节哀节哀。</p>

    吕家除了吕文祖，平时并未听说有什么杰出人物，今日却能再洛阳城内狙杀崔氏身份崇极的崔宗伯，是他们平时蓄意隐藏了力量，还是背后另有靠山？</p>

    陷杀吕文祖孙祭酒的又是谁，出于什么目的？</p>

    崔家的人今夜注定不眠，在这洛京之中，又还有多少人陷在这个局中呢？</p>

    宫墙，夕阳，一名华服少年负手傲立，目视远方。</p>

    身后一位银发无须的老者躬着身子，斜搭拂尘，拱手过顶，努力地保持着这个姿势，虽然时不时因为筋骨僵直略微抽搐几下，但却不敢有半句怨言。</p>

    “崔休已经派人来告假了吧？”</p>

    “回太子殿下，是的，尚书省已经批复准假！”</p>

    “很好，那三省的事务现在由谁处理？”</p>

    “回太子殿下，是宋弁和郭祚在负责。”</p>

    “嗯，这两个年轻人还没有派系。借用少傅的名义招徕一下，莫要让他们为北海王所用。”</p>

    “是，太子殿下。”</p>

    “高道悦昨夜如何得了消息，可查到没有？”</p>

    “回太子殿下，这一点老奴也不太清楚。但似乎算计吕文祖的这个局设的十分严谨，恐怕就算高御史不出面，他也是难逃此劫。”</p>

    “听说当年弑君的凶剑也现了身？”</p>

    “回太子殿下。</p>

    是，佩戴凶剑的少年昨夜也受了些伤，被高御史带去了御史台。”</p>

    那少年冷冷一笑，“常侍大人来的时候想来不会毫无准备吧？”</p>

    老者将腰躬得更深了些，“太子殿下。刀剑乃是凶器，老奴不曾随身携带。</p>

    但早些时候确实已托人唤高御史，押了现场一干人在外面候着。</p>

    若是太子殿下要验看那把凶剑，老奴这就唤人奉上来。”</p>

    太子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p>

    不多时，便有一个小太监弯腰低头，双手高举，托着一柄长剑快步踱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华服摆下。</p>

    太子取了剑，呛然拔出鞘，夕阳下昏昧不明的光芒瞬间就被剑身吸引，金灿灿地晃得人睁不开眼。</p>

    “果然好剑！嗯，唤高御史来见孤。”</p>

    奉剑来的太监忙唱喏起身，踩着小碎步飞快地倒退出去，双手始终揖向那个高傲少年的背影。</p>

    高御史大步上前，跪地见礼。</p>

    太子殿下却并没有唤他起来，甚至连身子都没有转过来，阴恻恻地问道，</p>

    “吕文祖是受了谁的举报？”</p>

    高道悦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哪敢有所隐瞒，于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字条，高举过顶，</p>

    “太子殿下。</p>

    当日有人在下官案上留了一张字条，却查不出是何人所留。</p>

    下官已经着意问过了下人和差官，无人察觉当日有何异动，未敢随便指证嫌疑。”</p>

    那老太监忙接过纸条，递给太子。</p>

    太子只是斜睨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p>

    武川吕文祖私回京师，设宴结党，暗通外戚，狼子野心。</p>

    太子重重一哼，显然颇为不悦，</p>

    “那你可查到他私回京师的原因？”</p>

    “下官尚未查到。</p>

    吕文祖吕挹尘父子双亡，金重见坚不吐实，而高树生等余人似乎对吕文祖回京的主要动机并不清楚。”</p>

    “废物！”</p>

    太子用力一振衣袖，怒吼道，</p>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能查到什么？</p>

    是不是等着孤来告诉你，那吕文祖是孤秘密召入洛京的？”</p>

    高道悦大骇，啊的一声抬头望去，却被太子手中那道金光映得睁不开眼睛，只能又埋下头去，</p>

    “太子殿下。</p>

    圣驾离京，嘱太子监国。</p>

    若殿下在此时私召边关重将，恐怕，恐怕会惹人猜忌。”</p>

    “混账！你到教训起孤来了？”</p>

    “臣不敢，臣职责所在。”</p>

    高道悦此时已读出了太子口中浓浓的杀意，顿时改了称呼，直接称臣以示归顺。</p>

    太子长叹一声，手中金光大盛，一抹红霞遮落了夕阳，一颗人头骨碌碌地滚出老远，洒出一片如红霞般艳丽的血渍，</p>

    “晚了，孤既然如此直接告诉了你，你又怎么活得到明日？”</p>

    他收了剑，森然吩咐道，</p>

    “高道悦带剑入宫，冲撞太子，业已伏诛。</p>

    林内侍，找人收拾一下，再去将这剑的主人唤来，孤想看看。”</p>

    庆云被带上来的时候，场中早已清理干净。</p>

    莫说是断首残尸，就连血迹都寻不到一处。</p>

    庆云不知规矩，更不认得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仿佛的少年，此时一片茫然，并没有下跪。</p>

    而太子却仿佛并不以为意，转过身来笑面相迎。</p>

    笑容虽然并无作伪，但其中的冷傲，孤僻却织出一层厚重无形的墙，压得庆云不敢再上前半步，</p>

    “这柄剑，可是壮士所有？”</p>

    庆云在梁国曾得小龙王的提醒，此时约莫已猜到了对方所指，傲然答道，</p>

    “不错，此剑正是在下之物。”</p>

    “你从何得来？”</p>

    “家父遗赠，故而自珍。”</p>

    魏太子显然对庆云的坦率有些意外，剑眉轻挑，</p>

    “哦？这么说，令尊就是檀宗庆易寒？”</p>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对方真的要对自己不利，绝对不是一个谎言能帮自己逃脱的，何况庆云本就不大会说谎。</p>

    这一节他早就想得明白，所以应答的时候依然面色从容，</p>

    “不错，在下檀宗庆云，庆易寒正是家父。”</p>

    “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记恨朝廷吗？”</p>

    庆云不语。</p>

    那太子却不追问，脸上又绽开了一股笑意，似乎比方才初见的时候更加开心，</p>

    “你们去吕府议事，本是为了帮吕文祖争檀君之位吧？”</p>

    “庆云资历尚浅，本门大事，本无甚话语权。</p>

    此番北上，原是为寻本门前辈陈道巨，待他面命。</p>

    不过陈叔并无意檀君之位。</p>

    倒是吕师伯，曾在昨日宴上表露过这个心思。”</p>

    庆云江湖经验确实不足，但心思却较常人缜密。</p>

    他此时不知明言支持吕府是吉是凶，便没有将真正挺吕的瓠师姐供出来，更没有将自己和吕家绑死，只是蜻蜓点水的陈述事实。</p>

    不过这话听在事先得了些情报的太子耳中，却有另外一番理解。</p>

    他认为庆云是在敌我不明的状况下委婉的表达对吕家的支持，于是又一莞尔，</p>

    “你不必遮掩，吕家是孤的人。</p>

    孤乃当今太子。</p>

    你们庆家之前刺驾之事，既然没有得手，孤便不需关心。</p>

    只要你们仍然支持吕家，孤也可以放你们回去。</p>

    但是这两天吕府会比较折腾，孤需帮你们另寻一个住处，有需要的时候，自会派人联系你们。不知你意下如何？”</p>

    “可是我如何能代表祖兄，和几位同门的态度？”</p>

    “这你不必操心。孤在意的，只是你的态度。”</p>

    》》》》》敲黑板时间《《《《《</p>

    故事已经写了十多章。我们返回头来讲一讲亚历山大的东征。</p>

    放在这个地方，是为了通过前十几章的小品让大家先有一个感觉。笔者并不是乱敲黑板的人，所引所用，都是要讲究出典的。</p>

    亚历山大的东征从亚历山大港出发，也就是今天的埃及首都开罗以西，穿过了今日的叙利亚，两伊，阿富汗，一直打到了塔吉克斯坦。这固然是一次伟大的远征。不过我们是不是可以另做一个对比，来了解一下中亚到底有多大，这个距离到底有多远？</p>

    号称亚历山大东征达到的极远处，绝域亚力山卓，也就是今天苦盏城，位于费尔干谷地西阙，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以北。这个地方在汉伐大宛天马之战时迎来过中国军队，也是盛唐疆域的西屏。</p>

    亚历山大东征的起点在亚历山大港，今开罗附近，到塔吉克斯坦杜尚别的航空直线距离为3535KM。而杜尚别到西安，古长安城的航空直线距离为3591KM。换句话说，亚历山大的东征和汉对西域的西征在距离跨度上是相同的。</p>

    亚历山大的军队规模一直保持在5万人左右，最辉煌的高加米拉战役所击溃的最强对手是大约12万的波斯军队（古希腊史诗号称百万，但是20世纪后多位学者对当时波斯人口战力进行了评估。范围在5万到12万之内，多数支持10万左右的数字。关于这些细节资料繁多，从人口学到文字记录都有，但基本都是西文，有兴趣做入门了解的可以参考一下英文版的维基词条。）。而汉西域都护大小五十余国，并做了彻底普查，记录户，口，胜兵（有编制配发武器的现役士兵），大如龟兹胜兵二万余，小如狐胡胜兵四十五，国无巨细，皆编辑在册。葱岭以西乌孙（胜兵十九万），康居（胜兵十二万），大宛（胜兵六万）虽不在都护之内，却也都曾败于汉军附为藩属，听封朝贡，上报户口。</p>

    从结果上看，亚历山大死后帝国分崩离析，埃及，小亚细亚，两河，中亚，分别出现了新的王国。而汉代对西域的都护一直延续到了三国时期，此后的西域虽然随时局与中原帝国分分合合。但每当中原出现一个强大的统一王朝，便以或羁縻或藩镇或直接并入的方式从属。</p>

    所以说，如果把亚历山大的远征放到中国的幅员来看，虽然仍可称壮举，但并未见得有如何神奇。至少中国历代对西域的经略，每次西征都是差不多级别的答卷。要知道，长安只是中原中心地带的西门户，后面还有几千公里的战略纵深呢！并不是每次西征都是从长安出发的。</p>

    这里提到的大宛到长安开罗等距的概念比较冲击性，因为之前这样直接的比较并不常见于媒体。但这却是一个很容易从地球仪或APP上获得的事实，只是被学者，尤其是西方主流史观学者“选择性忽略”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