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哼哈二将生怪眼 论说三国夸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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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王所图，孤心戚戚。”</p>

    元宏如此盛赞吴王，令在座主人都大感意外。</p>

    但见他言辞铿锵，有理有据，</p>

    最重要的，嗯，还是他不容辩驳的君上威仪，</p>

    这金口玉言一开，那自然就是定论了。</p>

    安丰王急忙拊掌收官，大赞乌林，濡须，猇亭，石亭诸役。</p>

    刘备曹丕几伐东吴，无一胜绩，反而双双殒命。</p>

    难为了大眼瞪竖眼，这对难兄难弟可是什么都不懂啊，只能跟着嗯嗯啊啊。</p>

    不过庆云听得倒也入味。</p>

    魏王所寻这个切入点，他以前并没有想过。</p>

    仔细算来，整个三国投入十万兵马以上的战役，绝大部分都发生在东线，东吴的战绩着实不赖啊。</p>

    想当年刘备折全国之军于猇亭，同年曹丕也趁吴蜀鹬蚌相争之际倾举国之力伐吴，</p>

    他不但御驾亲征，还派遣东线的张辽，曹休，臧霸，贾逵，王凌；中线曹仁，王双；西线曹真，夏侯尚，张合，徐晃，文聘，等等等等……总之当时魏国数得上的名将，几乎都被投入了这场战役。</p>

    结果吴国没什么事儿，魏国倒折了张辽，曹仁两员肱骨之将。</p>

    再比如张辽八百突骑对南渡十万吴军发动奇袭，直逼凌统三百人的禁卫小队，虽然没有把握住狙杀孙权的机会，但因此名满天下。</p>

    可是高寿五百骑截杀曹丕北归的十余万大军，博浪一击，误俘副车，侥幸逃回的曹丕本尊也因此长病不起，没几个月便一命呜呼。这段秘辛却少有人提及。</p>

    同样是史书白字黑字记录的文字，为何在大众认知中的投影却判若云泥呢？</p>

    庆云还在独自品味的档口，忽然听闻屋外哗声四起。</p>

    元宏笑了笑，“来了！庆小侠，可能又要暂时委屈你一下了。”</p>

    杨大眼将庆云反背双手打了个活扣，竖起耳朵听着元宏的吩咐，</p>

    “等会儿打起来架势要做足，但莫真伤了人。</p>

    皇宫里虽难免有他人的眼线，但多半也只能远远瞧着，所以只要打得好看，那就够了！”</p>

    随后元宏郑重地拍了拍庆云肩头，吩咐道，</p>

    “太子半年前时常去嵩山兰若寺礼佛。</p>

    那里现在汇聚了许多游方僧，鱼龙混杂，定是有不少派系的耳目。</p>

    你的朋友会将你救去暂避，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钓到大鱼。</p>

    哦，不用问怎么联系我，会有人来联系你的。”</p>

    怎么着？我这是要去当魏王的密探啦？</p>

    庆云想起上次见魏王时对方的嘱托和承诺，自忖无法回绝，于是愣愣地点了点头。</p>

    现在要比起道行，他和眼前这位睥睨天下的君王还差着十万八千里。</p>

    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一只纸鸢，对方却始终操控着那根线。</p>

    他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向游隼望着苍鹰一样，和对方对等的互动呢？</p>

    只有能够与他对视，才不会让自己生存的每一刻仿佛都来自对方的施舍，才能堂堂正正地对他发起挑战，让父亲瞑目，让自己心安。</p>

    所以现在答应他的请求也没什么吧？</p>

    庆云在心中暗自呐喊：我庆云不喜欢欠别人的情！</p>

    听得打斗之声渐近了，大眼竖眼纷纷冲出厅去，见有四名黑衣人闯将过来，便各执刀剑，杀做一团。</p>

    大眼身法诡异，忽高忽低，忽前忽后；</p>

    竖眼大开大阖，顺劈一丈方圆那是不分敌我。</p>

    这两个怪物一旦施展开来，那等闲侍卫根本插不进手来，只看见鬼影穿花，月华盛放，和那四名黑衣人斗得是不可开交。</p>

    来人虽然都是黑巾遮面，可庆云怎会认不出来？</p>

    冲在最前的那人，将剑舞得风吹不过，水泼不进，赫然竟是三哥刘赢。</p>

    连他都来了，想必大哥也到了洛京。</p>

    只是以大哥的身份和那顶光头，要是一同闯宫可就太容易露馅了。</p>

    那同来的另三人，必是二哥四姐，还有殷色可小师妹。</p>

    战团中六人此时皆有默契，身法转得似风车一般，出招如露如电，这等速度变化，远远望去如何瞧得出是假把式？</p>

    眼看戏也演得差不多了，安丰王喊了一声，“淑华，动手！”</p>

    声音还未绽开，小王爷身边那个娇滴滴，怯生生，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似得，那个一直安安静静毫无存在感的安丰王妃，竟然忽地腾身而起，拔剑出手了！</p>

    这一剑自出鞘的刹那就放出夺目的异彩。</p>

    仿佛是因为剑身绕着剑脊高速地旋转，团出一抹柱状虚影，如初晴之霭般折射出七色霓虹。</p>

    紧接着那纤弱的身子也随剑高速旋转起来，衣袂拍风，剌剌作响。</p>

    剑细，腰肢更细，剑光七色，那飞仙般的人影更是十色五光，一人一剑，如天外飞来，直落战团。</p>

    刘赢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剑法，如果对方这一剑真的是要斩杀自己，自己有没有把握接住，在他心中也存了个大大的问号。</p>

    其实他现在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接扑面而来的这一阵香风。</p>

    只见四只怪眼左右一分，仿佛是截住了刘赢左右退路，堪堪将正面让与这争艳天地的一剑。</p>

    刘赢只能退，只有后退才是活路。</p>

    可是背后，还有三个队友啊！</p>

    刘赢向后一退，最先撞到的就是祖暅之。</p>

    暅之吃他这一撞也是立足不稳，被压得一起倒跌出去，手中长剑把持不住，竟然脱手飞出。</p>

    两个人倒了，剑还在空中翻着剑花，笑嫣嫣地望向破空而来的那道长虹。</p>

    被暅之这一卸力，瓠采亭和殷色可这两位姑娘可反应过来了，左右一分，自后方闪出，一如岚起，一如雷落，黑影寒芒就像是乌木镶银的画框一样，把那剑花横虹一并裹了进去。</p>

    如此诗意美感的打斗谁曾得见，这，这难道是排练过的？</p>

    就连元宏，小王爷这些明明知道眼前诸位“戏骨”绝无预先窜戏机会的幕后导演们都忍不住起了这般心思，更何况是庆云呢？</p>

    在场的一众侍卫宫女，那看得更是痴啦。</p>

    一双双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长虹贯入剑花的一刻。</p>

    这一剑下去，不是在地上东倒西歪的那两个黑衣人被穿作一串，就是冯小王妃被风雷绞碎。</p>

    究竟是哪一方会更快一些？</p>

    此时百名看客心中自是百般答案。</p>

    忽然间，银花绽蕊，暅之的弃剑翻作一条大蟒，巨口吞天乘势而起。</p>

    原来是暅之触地之时，借力反推了刘赢一把。</p>

    刘赢右手软剑也在地面一弹，左手趁势抓起暅之的弃剑，剑若腾蛇，弄信反啮。</p>

    前有蟒口，侧有牢笼，小王妃这一剑的剑势，那是不得不发了。</p>

    本来如飞梭般投来的娇躯，像似水车般在空中打了个鹞子翻身。</p>

    横贯霓虹舞作光轮，一时彩华大盛，没人看得清哪一道是虹光，哪一道是剑气。</p>

    总之自冯美人身上射出的千条瑞彩与风雷灵蛇自有一番缠绵，只听得风铃般的一阵金属撞击。</p>

    众人定睛再看，小王妃的一剑已被暅之自刘赢背后探出的双掌夹住，但那君临一剑的余势却未尽衰，仍是刺入了刘赢右肩。</p>

    而刘赢的左手剑已经抵在了王妃喉头。</p>

    一旁采亭色可二女，则分别被大眼竖眼扣住，动弹不得。</p>

    在双方实力背景下呢，这个结果看上去也是颇为合理。</p>

    王妃也是千金之体，自然万万损伤不得，一旁安丰王早就嘶声“吼”道，</p>

    “住手，住手！莫要伤了孤的爱妃。皇上，皇上，可定要保得淑华无恙啊！”</p>

    元宏忙出言安慰，</p>

    “淑华也是朕得小姨子，朕焉有不爱惜之理？”</p>

    随后便怒目叱喝道，“大胆贼人，竟敢入宫刺驾，挟掳皇亲！</p>

    你们，你们，不要命了吗？”</p>

    刘赢忍痛咬牙，一字一句说得真切，</p>

    “想留住这位小娘子性命，就先放了我的三位朋友。</p>

    再送我们出宫门，备六匹良马。</p>

    待我们出城，确认没有追兵后，自然会放还她！”</p>

    “混账！如果你们到时不还，朕又当如何？”</p>

    “我看这为大眼睛的朋友行动迅捷，如豹如豸。</p>

    他可以带几名亲卫跟随。</p>

    出城后我们六马一起散开，谁会带着她做活靶子？”</p>

    “好！一言为定！”</p>

    “一言为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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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美人这天外飞仙般的惊天一剑是何来由？这个，因为冯家也是本作很重要的一支势力啊，自然不会简单。堂堂北燕皇族，在孝文这一朝，出了一位太皇太后，两位皇后，两位昭仪，六位王妃，一个国公，高官权臣更是不可胜数，就算说冯家握有北魏半壁江山，那也毫不过分呐。</p>

    言归正传，我们继续来讲《徙戎论》。这篇策论，是在西晋年间，关外胡狄纷纷内迁，五胡乱华弊端初现之时太子洗马（典籍官，洗此处读冼）江统的上表。这片文章中一共出现“汉”字七次，“汉人”一次，但都是指的实体汉朝，汉朝人。而对于中原人的概念，文中相对应的词语是“华人”——“徙其余种于关中，居冯翊、河东空地，而与华人杂处。”</p>

    这篇文章，阐述了非常传统的华夷五方观，他分析了当时中国四周狄，戎，夷，蛮的习性，然后认为他们应该哪儿来回哪儿去，泱泱中国不应该接受移民。</p>

    当时社会面临的最主要问题是什么呢？哎，最出名的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就来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而因其衰弊，迁之畿服，士庶玩习，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至于蕃育众盛，则坐生其心。以贪悍之性，挟愤怒之情，候隙乘便，辄为横逆。而居封域之内，无障塞之隔，掩不备之人，收散野之积，故能为祸滋扰，暴害不测。此必然之势，已验之事也。”</p>

    这里说狄戎的生活习性与我们不同，因为他们落后衰弊，一般都住在郊区。当时的士族庶族（庶族并非贫民，都是地方名士）条件优渥，喜欢玩，这些关外泥腿子看了以后心生怨气。于是啊，这个治安就会不好，暴力事件就会增多。这是必然的，也是有事实依据的。</p>

    这种现象，其实古今中外都一样。这个江统呢，确实比当时的人多看了一步，他的核心思想在当时的主体思想限制下也还算进步。文章最后的结语也是金句频出：“夫为邦者，患不在贫而在不均，忧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广，士庶之富，岂须夷虏在内，然后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羁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纤介之忧。”</p>

    也就是说，这些蛮夷（其实就是关外来中原务工务农人员），他们最大的问题是穷。他们比本地人穷，这种贫富差距就是隐患。现在中原士族庶族都很富裕，状态很好。中原本来的贫民都接受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教化，他们对既有阶级现状都很顺从，中原并不缺劳动力。而那些外域来的未经教化的穷人，他们是绝对的隐患，就应该送回蛮荒。</p>

    当时中原到底是否缺乏劳动力，是否需要接受移民呢？至少从军队体系来说，三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丁壮不足的问题，大量使用胡人募兵了。而农耕方面，因为人口剧减造成闲置荒地大量增多，也是不容争议的事实。</p>

    不过江统所代表的观点于现在各国政坛依然活跃，其实就是右翼地方保护主义思想，实在和民族大义本身没什么关系。控制移民，在疏不在堵，除了相应限制遣返政策，还要有相应保障体系为他们提供教育工作机会，择其优者而用，让他们可以安居乐业，融入社会。移民趋势流向稳定，文明，富裕地区是一种必然潮流。强行划分界限造成的歧视，误解，很容易引发相对落后文明的反弹式劫掠。而在冷兵器时代，无家可归的亡命徒永远是最能打的。古代文明因此遭到相对落后族落的大范围侵略，于世界范围内都是频发事件。在当时中国的阶级制度下，没有人能从平等的视角看待这些问题。这篇建议赶尽流民，配发原籍的《徙戎论》也因此应势而生了。</p>

    最后，对于那些只凭八个字就捕风捉影扭曲原文大意的人，只能送他们一个“断章取义”的评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