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盘蛇闻声出冥洞 君子击掌誓商约

山望水，风景怡然。</p>

    二僧行至此处，仿佛也为景致所摄，忽然驻足，咕噜着不知是什么语言，相互交流了几句。</p>

    忽然，其中一位转过身来，用生涩的汉语说道，</p>

    “朋友，何不现身一叙？”</p>

    刘赢揉了揉鼻子，嘿，能觉察到自己的存在，那可必然不是普通人，今天看来难免有一场恶战。</p>

    战斗，他从来不怕，相反的，每每闻到战斗的味道，他都会非常的兴奋，不自觉得又搓揉了几下鼻子。</p>

    “河朔刘赢，敢问二位大师行色匆匆，所谓何来？”</p>

    “我们有些要事，不便奉告。</p>

    如果少侠也没有其他要问的，便就此别过吧？”</p>

    “要事？我闻到了血腥，嗅到了杀气，你们是谁的爪牙帮凶？还不招来？”</p>

    两个大和尚的面色顿时便的非常难看，另一个大和尚终于也发话了，</p>

    “我们，不想。何必，为难？”</p>

    这个大和尚的中文好像更差一些，还组织不了完整的句子。</p>

    刘赢一声冷哼，也不管他们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装，让人说实话最好的方法，就是实力。</p>

    沧浪一声长剑笑，他本就不善言词，想说的话，便握在手中：</p>

    别和小爷耍滑头，想离开这里，要么招供，要么问过小爷手中剑！</p>

    那两个和尚仿佛也被惹火了。</p>

    先开口的那个双手合十，对刘赢施了一礼，</p>

    “盘盘国无上僧，请亲赐教！”</p>

    刘赢来势如电般劲急，剑无定形，如晨露闪华，瞬间笼罩了无上僧身前三尺之地。</p>

    “南无查图穆可哈！</p>

    米粒之珠敢争华？</p>

    梦幻泡影尘归去，</p>

    大智大定在唯达！”</p>

    额地神啊，这盘盘国来的僧人，半梵语半汉文的都能诵唱？</p>

    刘赢被这大和尚也是气的好笑，剑势稍稍缓了一下，忽然就觉得不妙。</p>

    原来这大和尚诵唱并不单单是装神弄鬼，而是在打一种节奏。</p>

    他的身体如舞蹈般跟随节拍行动，姿势优雅舒展，动作角度异常刁钻，手足膝肘均可用来攻击，和中土武学大相径庭。</p>

    刘赢刚刚摸出这个道道，也踩着节拍想要窥破对手先机，没料到对手却有时忽然不按规则出牌，赶块个半拍。</p>

    耳边呜哩嘛哩的梵音，你不听吧，抓不准对方攻击时机。</p>

    听吧，又常入彀中。</p>

    原来这声音，本来就是攻击的一部分。</p>

    盘盘祝舞，由一心生二用，是为拳脚，</p>

    二用控四肢，四肢化八极，</p>

    也就是双手双肘双膝双脚，八极轮转，</p>

    杀伤既强，敌更难防！</p>

    其根本理论理论和道家哲学好似还颇有些渊源。</p>

    这路外域拳法刘赢自然没有见过，但是一千四百多年后，这门功夫有了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叫做“泰拳”，那便是四海闻名了。</p>

    无上僧是盘盘国祝舞的头一块牌子，</p>

    按照宝念的评价，那是古鲁级，也就是宗师级的人物。</p>

    宝念口中的“天下第一高手”有力竞争者觉法大师，也认为在外功一道，无上僧已经几乎没有敌手了，并尊之为外功古鲁。</p>

    功夫内外之别，是觉法大师首创的见解。</p>

    无上僧试过觉法的成色，知道对方的实力比自己高明不知几重境界，</p>

    能得觉法亲自评为古鲁，自是与有荣焉。</p>

    这盘盘祝舞由此便被他赋予了一个新名字——外古鲁（Wai?Khru）。</p>

    这些事情，刘赢自然都不知道。</p>

    知道又如何呢？</p>

    吓得倒他刘赢？</p>

    还是打得倒刘赢？</p>

    这位纵横河朔无敌手自打踏入中原，至今只服过穷奇和虫二两大高手而已。</p>

    这等异域番僧，雕虫小计，他是绝对看不上眼的。</p>

    那日他不曾为庚七大风诀所困，今日难道还能困于眼前蚊蝇之声？</p>

    “华阴山，自以为大！”</p>

    “高百丈，浮云为之盖！”</p>

    “仙人欲来，出随风，列之雨。”</p>

    “吹我洞箫，鼓琴瑟，何訚訚！”</p>

    汉乐府，《气出唱》，最铿锵！</p>

    剑势随气壮。</p>

    孟德词，意绵长，横槊望。</p>

    谁敢与争狂？</p>

    这《气出唱》的调子本就是汉代道家练习吐纳的法门，句有长短，节奏滞拗。</p>

    刘赢开声吐气，击剑相和，直若狮吼龙吟鸣白象。</p>

    无上僧诵唱的气势顿时被碾压，节拍也被带得散乱，</p>

    八极响转之间难免也受了影响，动作连贯大不如前。</p>

    待到刘赢喊出，“遨游八极，乃到昆仑之山。”</p>

    无上僧已是额头见汗，手足膝肘仿佛被缚住一般，</p>

    虽然仍踏着舞步，却是在勉力翻滚躲避。</p>

    再到“赤松王乔，乃德旋之门。”</p>

    那大和尚眼看已是支持不住，如果再让刘赢吟出最后两句，必有血溅五步之厄。</p>

    不灭僧看得真切，高宣一句佛号，大步跨前，硬生生挤在二人中间。</p>

    刘赢此时胸中郁气尽出，剑势滔滔不绝。</p>

    三尺之内无论飞花落叶，不慎落入战团，便会被绞作齑粉。</p>

    不灭僧此时踏进，便等于将肉身直接迎上销骨金风。</p>

    刘赢见状，再想收势，也是不及，只能双眼一闭，以防被蓬起的血雾迷了眼睛。</p>

    随着一阵非金非石的摩擦声，刘赢感觉自己的剑仿佛是划过了某种远古巨兽的皮肤角质，完全没有造成伤害。</p>

    他心下暗道一声不好，双目怒张。</p>

    眼前的不灭僧僧袍尽碎，赤精着身体，古铜色的肌肤上爬满了细密的白线，大概都是刘赢那一剑所画出的斫痕。</p>

    他双目紧闭，保护住最脆弱的罩门，</p>

    胸口一吸一吐，双掌平平推出，</p>

    速度不快，力道也不像有何过人之处，但是刘赢不得不躲。</p>

    就算这一掌平淡的如同僧推月下门，刘赢也不得不避。</p>

    因为对方没有破绽，他无法伤到对手，那就必须要避免白白被对方伤害。</p>

    技击有时候也是一种博弈，战斗有时候也是一场战争。</p>

    士气和主动权的重要性，足以在瞬间逆转胜败。</p>

    刘赢虽然还没有败，但是对方已经立在了不败地，这样的仗，不能打。</p>

    于是刘赢开始退。</p>

    军溃如山倒，搏击又焉非如此呢？</p>

    无上僧本来已经被缚住的手脚仿佛忽然绷断了所有无形丝带，忽然恢复了迅捷，诡异，甚至有些狠辣。</p>

    刘赢想进，不灭便踏前一步。</p>

    面对一堵行走的五行山，以及背后不时射出的杀机，刘赢一退再退。</p>

    他的忍让并非完全没有意义。</p>

    他在观察不灭僧，仔细的研究他的每一个动作，</p>

    喉头的每一个蠕动，鼻翼的每一次翕合，腰腿膝踝每一个微小细节。</p>

    这种诡异的功法，虽然他第一次碰到，但江湖从不缺乏对他的传说。</p>

    这是一种需要配合沙门苦修才能大成的功法，佛家称之为金刚。</p>

    就如同那块他山石一般，无论风来雨来，刀来剑来，</p>

    我自不增不减，不垢不净，如顽石不生，故亦能不灭。</p>

    刘赢并不信那么玄乎的东西，但是不质疑它的存在。</p>

    在他的认识里，这必然是一种内外兼修的功法，</p>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p>

    反复的锻炼和呼吸吐纳的配合，将肌肉压缩到一种超自然的强度。</p>

    所以他必须看破对手呼吸的节奏，找到对方破绽最大的那一个点，然后毕全功于一剑。</p>

    他不断的后退，口中却在念着算诀。</p>

    眼见不灭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喉头的蠕动越来越吃力，迟缓，</p>

    刘赢觉得反击的机会可能就要来了。</p>

    他开始倒数，从十向一倒数，</p>

    一旦心中跳出一这个数字，他就会发动。</p>

    立即发动，尽全力发动！</p>

    他可能今天都不会再等到第二个机会，所以这一击只能成功！</p>

    “三！”，不灭僧踏前，刘赢退。</p>

    “二！”，无上僧的双腿连环踢出，刘赢再退。</p>

    “一！就是现在！”</p>

    随着心中一声暴喝，</p>

    刘赢足下重重一踏，虎腰微错，人剑合一，腾身而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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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鲁班的姓氏，我们首先要有一个概念：鲁班是春秋时代人，男子称氏不称姓。其氏为何，历史上没有记载，但是首先可以排除的是，公输并非鲁班的氏。</p>

    鲁班不属公输氏的证据在这里：</p>

    《汉书》颜师古注：鲁班与公输氏皆有巧艺。故乐府云：公输与鲁班。（原诗：谁能刻此镂，公输与鲁班。）</p>

    《吕氏春秋》：公输，鲁般之号，在楚为楚王设攻之具也。</p>

    《通志略?氏族略》：公输氏，鲁公输般之后也。</p>

    这三本书，都是学术界非常有分量的典籍。结合此三者，鲁班号公输，并非以公输为氏，这不是同一概念。但公输氏出于鲁班之后，属于以先祖字号为氏，这在春秋时期，尤其是王族支系非常常见（鲁国有公输若，般之在世，公输若方小。——出《礼记》）。</p>

    而此外，《礼记》，《战国策》，《后汉书》，《墨子》，《盐铁论》，《孟子》，《列子》，《慎子》等书都提到过其人，并未点明姓氏，或称公输，或称公输子，或称公输般/班。关于公输般的称呼，号+名的称呼方法在上古三代是存在的，比如太公望，介子推。</p>

    鲁班姓公输的说法最早可见于明代杂学《鲁班经》：“师讳班，姓公输，字依智”，只是这一条记载首先犯了姓氏不分的错误，其书的成色分量也实在有限。考其出处，可能来自《山东通志?方技志》曰：“公输子，鲁公族，名班，或作般。”不过根据这个说法，鲁班反倒应该是“鲁氏”公族了。《山东通志》也是后人补记，成书于正德年间，鲁班的籍贯是否在山东亦只可备为一说。</p>

    至于小说中提到的鲁地“殷民六族”和诸多公某姓的出处，都禁得住考证。因此本作认为公输这个号可能与殷民六族有关的逻辑，所引典据还都是可以站住脚的。毕竟能将“输”这个字直接用入自己的字号，一定是有故事的人。</p>

    只是鲁班究竟是否属条氏，亦无可考。北条久迟此人，是为了系列情节杜撰出的名字，和大连铁男是CP名。久迟，出自日本神道教土木之神久久能智在呪词中的本名屋船久久迟命（命是神道教诸神称谓之一）。久久（今假名转写クク）其实就是木木，知（ノ）是之的意思，智/迟（チ）的取意是神。久迟，就是木神。所以关于大连铁男的身份，是不是有聪明的小伙伴已经猜到了呢？这条线索有些剧透。但是本书不怕剧透，所涉及的人物大多都是史实人物，他们生活的年代，事迹，官阶，和史书赋予的性格都不会被刻意扭曲。但是小说的结局，情节的走向，是没有那么容易被预知的。</p>

    不过日本的北条氏，三条，六条，中条，东条等氏，在中国南北朝时代都还不存在。后世以建筑学知名的后北条氏也是由其他姓氏改姓的。在这里和久迟撞姓，就算是一个无意的巧合吧。</p>

    在本作当中会出现好几位与神道神祗有关的人物。神道教，其实和中国原始道教是非常相似的，敬的是天地君亲师，重祖祭，信奉万物有灵。将人，将物神格化，方有八百万神之说。其实中土道教和日本神道很多神位的来源都是历史人物，也是东亚历史的一方缩影。</p>

    p.s.盘盘国无上僧所宣佛号南无查图穆可哈（Chaturmukha），是印度教梵天的化身之一，生有四面，后来在东南亚演化成了具有独立神格的四面佛。维达（Veda）是吠陀书（本作蜚驮书）的另一音译，象征智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