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奋威连折十八骑 惊悉秘闻四代传

李神俊的说辞。</p>

    同来的众人知道小龙王自有不便之处，便将头齐齐转向了李神俊，听他慢慢道来，</p>

    “虽然天师道派盛行中原，但自我李氏上师西出函谷，中原道观皆以玄都为尊。</p>

    观主李玄都，自称出自陇西正宗，号称长生不老，莫知其龄。</p>

    他不但总纂《三千道藏》，更捉笔我陇西系谱。</p>

    对于此人，祖兄应当知晓才是。”</p>

    “嗯，放眼道家，能与李玄都并提的，恐怕不过五指之数。”</p>

    “不错，也就只有令师华阳隐居，北派寇天师，和张氏嫡传了。”</p>

    李玄都在道家地位崇高，暅之固然知晓，但这并无法解决眼前疑团，</p>

    “可是李玄都似乎没有受过北魏诰封，</p>

    就算是北派寇天师辅国，也是很久远的先皇遗事了。</p>

    眼下这阵仗，好像有些不对劲啊。”</p>

    “嗯，这里就要说到我朝的又一桩旧事了。</p>

    也就是小龙王不愿意提及的那些秘辛。”</p>

    李神俊顿了一顿，相似在整理思路，随后说道，</p>

    “此事可能还需从太武帝那一朝说起。</p>

    太武帝拓跋佛狸伐晚年，嗣争甚烈。</p>

    （拓跋佛狸伐既拓跋焘。但是笔者认为用鲜卑姓就应该配鲜卑名，用汉姓配汉名才正确。后同。）</p>

    阉人宗爱谋划弑君变天，时太子拓跋天真虽早有所察，但苦于无力反抗。</p>

    小龙王的大伯，也就是拓跋钟馗的长兄拓跋吐万，由于长相酷似天真太子，秘密入朝为太子影侍，以备不测。</p>

    因为涉及嗣争，太子舍人将此事安排得极为隐秘，连太武帝也并不知晓。</p>

    其后宗爱果然逆乱，构陷太子，使之下狱问斩。</p>

    不过太武帝并非昏聩之君，总觉得太子谋反事有蹊跷，</p>

    暗中查访，得知太子遭人构陷，大为懊悔。</p>

    此时又有传言太子实已被救出，出家为达阇（高僧意也），</p>

    这才有人挖出了真假太子的内幕。</p>

    只不过那位拓跋达阇既不承认自己是真太子，也不肯承认自己是拓跋吐万，</p>

    只是拿出一道太子遗书，言明其长子一直受到保护，可立为太孙。</p>

    这名太孙，也就是后来的文成帝拓跋乌雷。</p>

    以乌雷生年计，当为太子十二岁授妊，十三岁得子，</p>

    因此很多人都认为这乌雷应是拓跋吐万代为捉刀，留下的子嗣。</p>

    但是太武帝当时为了不让皇位旁落宗爱一党，竟硬生生认下了这个太孙。</p>

    文成帝登基之路并不顺利，宗爱连弑两君，欺乌雷年幼，立其为新君。</p>

    可他却没料到幼帝身后竟还有拓跋达阇的谋划，</p>

    而拓跋达阇手中似乎另有一支秘部，竟以雷霆手段除掉宗爱一党。</p>

    是时文成帝准备接那位拓跋达阇回朝，认归太上皇。</p>

    结果那位达阇抵死不认出自拓跋宗门，</p>

    反而说自己是太武帝的妹妹，武威长公主的子嗣，俗姓李，名熙。</p>

    最莫名奇妙的是，也不知是谁动用了关系，竟然说动李玄都将李熙的名字填在了我陇西李氏的家谱里，称其父为李重耳，以字行。</p>

    可是武威长公主当时的夫君明明是赵郡李氏的李盖，未闻有字重耳。</p>

    赵郡李氏当时并非士族豪门，谱系残缺，</p>

    这其中的破绽，对于别人或许很难看破，但是作为陇西李氏嫡支，自然看得明白。</p>

    其后的事情就更加神奇了，</p>

    先是并无多大功勋的李盖死后被追封异性王，这等殊荣穷大魏朝野也不见同例。</p>

    再是这位自称李熙的达阇又添新嗣，也就是你们看到那另一道旗幡上的名字——李天赐。</p>

    自称李熙的拓跋达阇皈依佛门，却将幼子送去了玄都观归宗。</p>

    文成帝崇佛抑道，但独独为了李天赐在中山大修皇家道观，</p>

    又让李玄都为天赐亲自灌顶赐福，赐黄幡，黄木剑，金黄道袍，策天赐太平真人。</p>

    才有你们今日看到得如此仪仗。</p>

    而这还不算结局。</p>

    让小龙王真正不敢启齿的那些忌讳还在后面。</p>

    自拓跋乌雷以十三岁子的身份横空出世为继承魏国大统后，</p>

    新的储君都会在幼年娶入赵郡李氏分支梁国李氏的族女，然后得子成为新的储君。</p>

    乌雷十三岁与顿丘李方叔之女有子第豆胤，</p>

    第豆胤十三岁与梁国中山李惠之女诞今上。</p>

    当今废太子是在今上十五岁时所诞，</p>

    其母虽然号出林氏，却是出自被灭门的罪臣家庭，身份无所追溯。</p>

    有人说，这只不过是为了避免连续三朝李氏皇母，惹人猜忌才使用的障眼法，将李氏宗女换了个无法彻查的身份而已。</p>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事情，市井坊间早有奇说。</p>

    如果是一代人天赋异禀，十二岁可授妊，那也还说得过去，</p>

    可是连续三四代，就很难自圆其说了。</p>

    只是这几代魏王都还算体达民情，明哲清廉，故而没有人故意散播流言。</p>

    但是想来那位来自拓跋氏的李熙达阇和当今某些皇族权贵早有交易，</p>

    借了赵郡李氏的身份和梁国李氏的肚皮让皇权一直在他们这一脉传承。</p>

    四代以来，这北魏皇胤不知当算是拓跋家，还是李家；</p>

    是天真的后人，还是吐万的苗裔。</p>

    有人猜测，或许是太子感念吐万为他抵命之恩，才如此煞费苦心，</p>

    让两人血脉，地位共用了一个身份延续下去。</p>

    文成帝或许真的是吐万的骨肉，</p>

    但是其后皇家血脉依然借腹回归了宗支。</p>

    小龙王是拓跋吐万的嫡亲侄子，虽然只大今上十余岁，可是因为这嫡支谱系十余年就要增一辈，现在算来这小龙王倒是长了今上好几辈。</p>

    因为当年天真太子和吐万的关系，他的地位才会如此特殊，做着有实无名的空号王。</p>

    虽然没有封号，但自然也没有人敢把他不当王爵看待。</p>

    这些皇室嗣传，因为都发生在明面上，也算不得多大秘密。</p>

    但是这一次李玄都，李天赐亲至，可能真的是太子党下出的一步妙棋，会让今上万分尴尬。”</p>

    这一番话所涉甚大，听完一遍也未必能完全消化。</p>

    此时的庆云就只听了个云里雾里，只能尴尬说道，</p>

    “我，我仿佛还是不大明白。</p>

    这天赐太平真人，如何能让魏王尴尬？”</p>

    李神俊白了这个傻小子一眼，继续讲道，</p>

    “废太子今年也有十四岁了吧。</p>

    按照这些年形成的惯例，岂不是需要有一个李氏族女诞嗣子？</p>

    太子虽然收了两个填房，却尚未大婚娶妻，</p>

    说明这个潜在的规则可能还在延续。</p>

    太子虽废，太孙照样可以立长。</p>

    按照近四代的形势看，一定是有一支可以左右大魏存亡的力量在维系着这种规则。</p>

    今上虽然废了太子，但是敢不敢触碰这个规则，我也不敢妄言，</p>

    也许，连小龙王也不知道答案。”</p>

    庆云听得是咋舌不已，</p>

    “我去，还有这许多道道。</p>

    那大哥还为该立哪位皇子操那么多心，</p>

    分析得煞有介事，原来都是白忙活啊。”</p>

    “也不能这么说。</p>

    潜规则毕竟是潜规则，无法凌驾于立嫡扶长，子贵母死的大制度之上。</p>

    所以历代李氏族女才要赶早送进宫来，抢在其他妃子前诞出龙种，</p>

    再统一依据子贵母死的先例处理掉，不会露出半点风声。</p>

    如果当今太子没有子嗣，那么才能在当今的几位皇子里再择嗣子。”</p>

    “天哪，按照这种说法岂不是连当今魏王也是……”</p>

    李神俊一声干咳，阻止了庆云问出这个在北朝属于禁忌的敏感问题，</p>

    只是攮了攮下巴，向着那支“天赐”幡略作示意。</p>

    也不知道小龙王是否听到了他们的全部对话，</p>

    总之在李神俊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小龙王应该是理解到了什么，于是大步跨了过来，打断了几人的对话，</p>

    “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p>

    无论前几朝发生过什么，今上绝对是一个有钢铁意志，雷霆手段打破那些荒唐规则的人。”</p>

    李神俊皱了皱眉，小心地问道，</p>

    “看来小龙王似乎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今上将要面对哪些压力？”</p>

    “不，我不知道！</p>

    但无论他是谁，今上都不会坐以待毙！”</p>

    “不过我到是有一个好消息。”</p>

    李神俊神秘地一笑，</p>

    “独家的哦。”</p>

    “愿闻其详！”</p>

    在场之人都迫不及待地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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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节涉及的内容比较惊悚，但我不知道之前为什么没有史家着重分析过这个问题。拓跋家自拓跋焘，连续四代少年产子，这其中的逆生理性，无论是古代史评家还是现代史学家都很少提及。</p>

    所以，笔者综合了几大历史之谜，从中间拉出了一条看似合理的答案。</p>

    谜团一：拓跋四代异常早诞婴</p>

    拓跋天真十三岁生乌雷，乌雷十三岁生第豆胤，第豆胤十三岁生元宏，元宏十五岁生元恂。这些都是史书中可以详实考证的事实。</p>

    谜团二：四代早诞魏王生母之谜</p>

    拓跋第豆胤和元宏的生母都出自李氏。乌雷的生母传为天真正妻闾氏，但是乌雷继位时闾氏仍没有被处死，这在北魏朝元恪废除子贵母死制度前，是绝无仅有的。元恂的生母林氏在嫁入皇家前是罪人身份，被诛灭满门。罪女为太子正妻实在是有违体制，也是史家言的大漏洞。所以在早熟四代中，两代王母李氏，两代王母存疑。本文设定也基于此。</p>

    谜团三：赵郡李氏之崛起</p>

    赵郡李氏尊李牧为宗，自秦以后便别于陇西，本来并不显山水，但在南北朝时期忽然崛起为顶级士族。尤其是李惠其人，一生毫无功绩亮点，死后被封中山王，平步青云。异姓王爵得来何等不易，想来稍微有些历史基础的人都大概有了解。李唐时代，赵郡李被尊为七姓十家之一，与千年陇西李平齐。若李唐之李出陇西，哪里有助赵郡制衡本家的道理？</p>

    谜团四：李唐自称陇西李氏后裔为何祖陵在中山？</p>

    这个疑团并非猜测，而是已经坐实。唐祖陵现在已经被发掘，是现代考古发现之一。唐祖陵包含了李熙陵和李天赐陵，在今之河北，旧时中山。按照唐代家谱论，李暠生李歆，李歆生李重耳，李重耳生李熙，李熙生李天赐，李天赐生李虎，李虎生李昞，李昞生李渊，李渊生世民。李嵩，李歆为西凉国主（陇西李）；李虎之后在北魏为官，均存传记；李熙，李天赐墓葬已发现，所以这问题就出在李重耳身上。李重耳贵为西凉王子，西凉诸书却不记其名。有人附会李重耳为西凉皇子李初古拔（初古拔为鲜卑名，昌祚之意，如薛安都族人薛初古拔），并无实据。可见这李重耳，只是将李世民祖系从中山黏附于陇西支的“桥梁”。</p>

    谜团五：李世民为何被直指拓跋后人？</p>

    唐代长安护法僧法琳在与李世民辩佛道正溯时，李世民称：“朕本系老聃，东周隐德，末叶承嗣，起自陇西。”却遭到法琳当庭驳斥：“琳闻，拓拔达阇，唐言李氏。陛下之李，斯即其苗，非柱下陇西之流也。”李世民本人虽然闻言大怒，却对此并未直接辩驳。按照道理，当着对方的面，尤其是一代帝王直接编排祖宗，那自然是大罪。李世民的沉默似乎说明他的身世和拓跋达阇的确不无关系，而官方的陇西说，反倒显得耐人寻味了。</p>

    单独研究李世民的世系，对于其所出可能很难得出令人信服的答案。但是如果同时研究赵郡李氏的忽然崛起，李唐祖辈与赵郡李氏的暧昧关系，赵郡李氏与北魏皇室的异常关系，北魏皇室异常传承，以及李世民本人在被指为拓跋后人时表现出的沉默……如此多的迹象都说明一个问题，赵郡李氏当年一定帮北魏皇室包藏了一个天大秘密。按照异常出现的时间来分析，就在宗爱乱朝，天真遭构陷横死的之时。</p>

    至于这个平步青云的李惠，还有些后事值得推敲，我们就不在此节剧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