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气!不愧是元凶!”
梼杌不知什么时候重拾配剑,又在木板上刻画起来。
他这些年的心思都集中在斩蛇江湖录的记录上,对于江湖见闻的涉猎可谓天下独步。
那怪人并未通报姓名,梼杌便已从他的行事做派中窥破了端倪。
啪啪啪,拊掌声随着一阵咯咯娇笑自高处传来。
房顶站着两名老妪。
左边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彩衣霓裳,远望去就像是一只虎皮鹦鹉,若非那一头鹤发,还真难断其年纪。
右边一位相对朴素,着一身青布道袍,看上去年纪似乎更年长些。
她全身挂满了法器符纸,无论神态还是动作都是一副神叨叨的模样。
霓裳老妪俯视场中,向那怪人打趣道,
“一出手就被人看破了,看来你这元凶的名头并未见忘于江湖啊。”
“王鹦鹉,严道育。
江湖也未曾忘记你们呐~”
梼杌面无表情,腕走龙蛇,在木板上又刻下了两个名字。
这两名老妪的身份被连名带姓的叫破,在场众人终于确定了那怪人的来历。
自中华有史以来,至封建王朝终结,只有一位帝王每每史书提及,既不称以帝号,谥号,庙号,也不称字号,均讳为元凶而不名。
这等“殊荣”,就连夏桀商纣周厉赵武都不曾获之,唯有逆伦弑夫血洗宫廷的刘劭独享此名。
昔刘裕代晋,南宋国力日强,
宋武帝一代天骄,发明了“却月阵”这样的立体防御体系,使以步克骑成为可能,也让缺少马匹的江南正权第一次有了北上逆袭的机会。
只是刘裕死后,经少帝之乱,南朝传到文帝刘义隆的手里时,已经只剩了八成家底。
好在刘义隆也是励精图治之辈,虽然武功不及乃父,文治却犹有过之。
刘义隆也是一名高产的皇帝,有子十九人,各个强鸷壮猛,并称九天十地十九人魔。
而今的斩蛇山庄庄主刘昶排行老九,列天魔之末。
文帝长子刘劭,例为太子,只是他性格乖戾,不为文帝所喜。
刘劭自觉失宠,便联合女巫严道育,宫人王鹦鹉企图咒杀生父。
巫蛊向为皇室大忌,事败之后,刘义隆大怒。
好在刘劭精于诡辩,将锅全甩在严道育的身上并助其逃匿。
刘义隆明知刘劭并不清白,但终究不忍对亲生儿子下手。
哪知刘劭不知悔改,仍然暗里勾搭严道育,让刘义隆终究还是起了废太子的心思。
只是慈父之心作祟,文帝与群臣讨论连日,仍下不了决心。
刘劭得知此事,竟然抢先发难,血洗宫廷,唆使属下将刘义隆及一干近臣乱刀砍死,从此便被指为元凶。
刘劭称帝后,九天十地先反了二魔。
义军攻入建康城,据说元凶沉水,王鹦鹉,严道育火焚,总之就是没有一个见了全尸。
但是全国已经张榜大庆元凶伏诛,寻常百姓自然不会生疑。
其后南宋便陷入了长久内乱,国力积弱。
九天十地十九大魔头除了北逃的老九和最终胜出的孝武帝刘骏,其余无一善终。
而今元凶重新现世,看来当日他应是被本门中人联手制服,随后被刘昶救走,带到了北国。
但是刘昶显然也不敢轻易放这凶星出世,因此造了这尊石佛,将元凶囚于佛足窟中,期望能用经声香火感化此獠。
有元凶在剑宗,四大凶奴中未设剑宗席位便显得是一个合理设定了。
刘劭的凶名不仅稳压四凶,而且冠天下,绝古今,元凶之名再无二人。
王鹦鹉和严道育先后跃下房檐,前者向元凶歉然一笑,
“实在是被关的太久,梳洗打扮花了些时间,
晚来一步,还请夫君见谅。”
她的声音依然甜美,语气也颇具少女心,
只要不细看她的面部,活脱脱仍是一个美人胚。
元凶看上去却很不开心,被别人叫破身份,等于是让他失去了做一个霸气开场白的机会。
这一腔怒火,自然只有发泄在梼杌这个多嘴的老头身上了,
“你又是何人?
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梼杌双拳抱剑,且礼且答,
“老夫斩蛇山庄庄主座下四凶奴之一,梼杌。”
这些年元凶一直被关在佛足窟中,对斩蛇山庄的组织架构一无所知,
但是他听到四凶二字,眉头猛地一扬,
“你是什么人,居然也敢在朕面前提一个凶字?”
他自刘承武的腰间拔出配剑,抖手刺向梼杌面门!
剑招似乎出自剑宗腾蛇势,但气质却迥然不同,
那剑舍了蛇之阴鸷,大开大阖,蛮横无理,就像是一只吞天巨蟒,企图吞噬一切挡在身前的事物。
梼杌忙将记事的木架横推到丈许开外,生怕自己半生的心血遭到波及,随后双手握剑横斩,正面迎向那道罡风。
这一斩是心意合一的内家剑,也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斩蛇!
不错,斩蛇。
斩蛇江湖录的所谓斩蛇其实并非取自斩蛇山庄,而是以梼杌自己的成名技冠名的。
这一剑看似平淡无奇,却赌上了梼杌全部心,意,修为,斩向元凶剑意的最薄弱处。
所谓薄弱,都是相对而言的。
蛇有七寸,蟒无七寸,
蟒心有甲,蟒颈生鳞,
蛇可轻言斩,蟒虺岂堪欺?
两道罡风相交,一触即退。
梼杌发髻被削去一半,银发飘散,
一道血口自眉心划到唇角,汩汩地涌着血,
面具早已碎落在地,也不知被剑气斩成了几片。
元凶却依然毫发无伤。
他仰天狂笑,向梼杌赞道,
“不错,不错。
甘战,甘伯武!
想不到西山十二真君,竟然还没有死绝!
斩蛇剑!
名不虚传!
不留退路,方全其身。
你能挡朕一剑,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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