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被留中的会被转到相关有司衙门,这就属于问题严重了。
谢子安占了一卦,得了一个吉,便就觉得这张弹劾折子十之八九是要留中不发了。
事实也是如此。
隆庆帝在听李顺念完弹劾奏折后就笑了:“不学无术?这御史台百十号人倒是有学问,怎么这些年也没给朕做个马掌出来?”
李顺闻言便就提朱笔代批了个叉,放到了留中的匣子里。
谢子安可不知道宫里的事,他得等到腊月二十三朝廷封印才能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平安。
所以饶是心知无碍,等真见到显荣 ,谢子安还是不能免俗地问了一回。
对于谢子安的问话,显荣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说了一遍——从李满囤每回见面都要让谢尚讲《华容道》一直到府城抄书匠堵门卖书全讲了。
谢子安闻言更安心了——这话本是红枣给他爹写的,这便就占了个孝字,而一般人但凡占上了孝义,那基本上除了《大庆律》里列出来的死罪,其他都不算事。
果然,隆庆帝在听李顺说了莫非的密报后笑道:“我先还疑惑谢翰林的儿媳妇,一个十岁才出头的小姑娘干啥要写武将话本?原来她是为她爹写的,这就情有可原了。”
“《二十四孝》里老莱子年过七十还彩衣娱亲。谢子安这个儿媳妇为了让她爹开心,投其所好夸大其词编点神叨故事也是人之常情。”
“难得的是编的还不错,比一般市面上的都强……”
“而谢翰林的儿子必是感他媳妇的孝心,方才只考据,没修改……”
隆庆帝以自己的脑补完善了《赤壁大战话本》的缘起,对此,李顺能说啥,只能把这看作是隆庆帝对于谢子安儿子儿媳妇人品的定性,用作往后行事的借鉴了——谁让隆庆帝是金口玉言,而且还不是头回说谢子安儿子媳妇孝顺了!
说尽了兴,隆庆帝方才问道:“谢翰林这回过寿都请了哪些人收了哪些礼?”
李顺道:“回万岁爷,谢翰林这次办寿请了三天的席:十八这天请了翰林院同僚;次日,请同年;正日,只请了他妻兄云意一家人。其中收到的礼物有……”
隆庆帝听了一会儿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内容,不耐烦地出声打断道:“谁问你这个?”
李顺赶紧致歉道:“臣愚昧。回陛下,谢翰林的儿子儿媳这回除了印制诗集、孝敬衣裳外还特地送了谢翰林一对全银奶茶杯。”
“奶茶杯?”
光听名字就能想到杯子的用途,隆庆帝颇有兴趣地问道:“什么样?”
李顺如此这般地讲了一通,隆庆帝更有兴趣了。他理所当然地吩咐道:“赶紧地,让内造处照样打一个来?”
腊月初九,谢尚去了赤水县。结果十六便有原先跟去赤水县的奴仆家来铺设天香院,红枣一听便知这是有人要家来了。
果然腊月十九三叔谢子平领着一家子人同谢尚一起踏雪家来了。
谢尚告诉红枣道:“三叔年后打算参加县试!”
红枣……
谢尚解释道:“爷爷今年都六十五了。明年任满,再无续任可能,势必要家来。”
“三叔这几年在赤水县经营得不错。但爷爷家来后,他想继续在赤水县经营,最好是自己有个功名。”
红枣听着有道理,便问:“三叔三婶家来后,我要做些什么?”
谢尚不以为意道:“跟其他十二房人一样按时把月例节例送去就行。其他不用管。”
“再就是开年后,天香院主院的房屋得重新排瓦刷墙油漆一回,不能等爷爷家来后再收拾。”
红枣掏出小本本记下谢尚的话。
“对了,红枣,”谢尚又道:“后儿有雪,但我得去合水县给外祖父外祖母送节礼。你记得让人多备些浓姜茶。”
母亲去了京城,谢尚不好就此和外祖家断了往来——年后不得闲,年前就必是要走一趟。
“又要下雪啊!”红枣闻言有些舍不得——也不知是不是养尊处优的缘故,这两年的冬天红枣觉得特别寒冷,比她小时候还冷。
“没事!”谢尚抬手正了正红枣头上戴的非常端正的花冠笑道:“现我坐的马轿轻便,走雪地没有车轮陷雪的烦恼。你只要多备些驱寒的姜茶就行!”
“再还有,红枣,你把你那涂了脸就不冷的面脂给我一盒。”
“这回出门没带,真是冻得我脸皮都疼!”
早忘了这个茬的红枣……
次日腊月二十,一早天就是阴的,连红枣看了都知道傍晚一准下雪。果然午后便开始落雪珠子,然后便开始飘雪花。
雪花越下越大,一片真有常说的鹅毛那样大。
红枣问了谢尚后正吩咐厨房给准备火锅呢,出门月余的显荣冒雪赶回来了。
显荣进门先问安,然后又交了朝廷腊八才下发的黄布口袋装着的封签完整的冬赏祭银。
红枣看显荣冻得脸色发白,便让人赶紧拿姜茶来,谢尚也问:“显荣,这京师的冬天比咱们雉水城再冷,是怎么个冷法?”
显荣道:“回大爷,是真有人给冻掉耳朵!”
一直以为冻掉耳朵是他娘唬他的谢尚……
“真有人会被冻掉耳朵?”
即便理智信任显荣,知他不至于拿这事欺主,但连冻疮都没见过的谢尚犹自将信将疑。
“是!”显荣道:“北方人冬天出门在外必是要把头脸都包裹起来,从外面进屋的人,若是觉得耳朵、鼻子、腿、手哪里疼,便不能立刻烤火,得赶紧抓雪捏团来擦,再疼都得擦,一直得擦到疼处的血活泛了,感受到热了。才能用热水洗擦烤火。”
“不然,据说火一烤,热水一烫,这人疼的地方就会烂。”
“小人此回进京,虽然没亲眼看到人冻掉耳朵,但确是看到好几个没耳朵的人!”
前世见识过北方严寒的红枣心叹一口气。她知道显荣并没有夸张。
这世的天可比前世冷,但人却比前世的穷。
“这么冷!”
眼见显荣说得有鼻子有眼,谢尚终是信了。
“回大爷,”显荣道:“北面确实冷。冬天没皮袍子根本没法出门!”
“实际里普通百姓也几乎都不出门。似小人一路走来,除了公差官眷,几乎就没看到其他人。只有进了咱们州后,才看到了零星商队……”
从显荣的叙述里,红枣对北方的寒冷有了深刻的认识,不觉庆幸自己早年的运气还不算最坏,好歹还没被冻掉耳朵。
一夜大雪,早起开门,院里已是个白雪琉璃世界。
出屋门坐车去五福院请安的时候,红枣把一盒面脂递给谢尚道:“大爷,这面脂给你。你觉得冷了,一定要多涂几回,多揉几回!”
即便没冻掉耳朵,但若是长了冻疮也挺受罪——这才是红枣冬天面脂带身上随时涂抹的根本原因。
红枣实在是为早年她娘脸上生的冻疮给吓怕了!
“哎!”谢尚赶紧收好。
他是要进翰林院的人,可不能冻掉耳朵。
腊月二十六谢尚从合水县回来高兴告诉红枣道:“红枣,你这面脂果真好使。往后你再做时也都给我留些。”
红枣自是说好。
腊月二十九去桂庄。炕上坐定,李满囤便问谢尚道:“尚儿,你会讲官话吧?”
红枣:?
王氏悄声解释道:“红枣,府城人都说官话,你爹见贵银跟你三叔学说官话便也跟着学。说是学会了再教你弟,这样你弟将来去府城念书才听得懂老师的话!”
红枣笑:“娘,我爹想的可真是够远的啊!”
“是啊,”王氏笑得骄傲:“你爹说了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等事到临头才想就迟了!”
“娘,我爹还在读《论语》。”
“读,每天都教你弟读。”
闻言红枣由衷赞道:“娘,我爹真有决心!”
“是啊,”王氏点头:“你爹论语都差不多能背下来了!”
“那敢情好。……”
说完自家的事,少不得又议论一回族人。
“红枣,”王氏忽然道:“你看咱们城里这么多人都拿你那个薄荷膏赚钱,你三叔这个冬节和腊八带着贵银在府城更是赚了大钱,你真不打算拿薄荷膏赚钱?”
红枣想想问道:“娘,我爹是不是也想做薄荷膏生意?”
王氏有些尴尬,红枣笑道:“这有啥?想做就做呗!”
“当初我说把方子公开,是为了让人都知道薄荷的好处。没想还能给这么多人生计,这就更好了。”
“爹想卖薄荷膏就卖好了。这熬猪油熬下来的油渣肉渣自家吃不完也都能卖。”
“再就是庄仆们也能多养几头猪,添些收入。但就一样,这猪得分栏,不然养一处容易招病。”
说到此处,红枣忽然想起前世猪瘟搞得市场猪肉价钱暴涨一倍的事后,立提醒道:“娘,咱们城这许多人看这薄荷膏赚钱,少不得明春会多养猪。但近城的大部分人家家里地方有限,若是多养了猪而没分栏。这谁家的猪要是发了病,可是要祸害一个村的人?”
王氏被红枣的话唬了一大跳,但她知道红枣说得在理,便立刻言道:“红枣,这事儿我一会就告诉你爹,让你爹再去告诉族长。咱们族长现还是村里的里长,让他给咱们村还有周围村子的人都提个醒。”
“这猪病可不是玩笑,我早年听说最厉害的时候,一个城的猪都能死光。得到外地去买猪苗。”
一个县?红枣心里一动,想起如今大老爷还在赤水县做官,便在回去的路上和谢尚说起此事。
谢尚虽没养过猪,但他日常看邸报自是知道瘟疫的厉害。谢尚不赶怠慢,进家便写了封信给他爷,打发长随立刻送去——赤水县也产薄荷,街面上挂了许多薄荷膏的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