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尚也想起来了,感叹道:“难怪岳父几回欲言又止,不会就是想告诉我他要县试的事吧?”
“那应该是怕你笑话他,没好意思提。”红枣道:“即是这样,那大爷你也装不知道好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谢尚不以为然道:“这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岳父偌大年纪还如此上进用功,实是我辈楷模。圣人说见贤思齐,怎么会笑话?”
红枣觉得谢尚说话不是一般的中听遂忍不住笑道:“大爷,你可要努力了!”
“你看连我爹都将要下场,这雉水城参加县试的人势必是越来越多了!”
谢尚笑笑没有说话,心里则想着来年并无府试院士,即便县试得了案首,名声也不够响亮,倒是多等一年,到时一鼓作气中个小三元倒还罢了!
正月初十,李贵林果然给李满囤拿来了他和城里一个交情不错的秀才联名签署的保书。
李满囤拿到保书后如获至宝,赶正月十三县衙开衙的第一时间就去报了名。
正月三十,李桃花、陈龙送陈玉来城里考试。听说李满囤也将一起下场,李桃花惊掉了下巴。
“大哥,”李桃花结巴问道:“你说你要和你外甥一起下场考试?”
“这有啥?”李满囤不以为然道:“贵林说府城里还有父子一起下场童生试,然后双双得中的佳话呢!”
陈玉为李满囤的话激起雄心,扬声道:“舅舅,那咱们就一起下场来个舅甥佳话!”
“咱们陈玉,”李满囤夸赞道:“有志气!”
“但舅舅这回却是不行,不仅文章不行,《五经》也背默得还不够熟。倒是陈玉,你好好考,别顾及舅舅的面子。你考得越好,舅舅才越高兴!”
二月初一,红枣想着她爹明儿考试,便让厨房在给谢家人做糕做棕的时候也给她爹加做了一份送去。
云氏听说后也颇为惊诧,特意叫了红枣来问。
红枣谦虚笑道:“娘,这几年我爹生计不愁得闲便读了点书。”
“这回下场也只是练手的意思,并无甚把握。没想竟惊动了娘!”
云氏笑道:“亲家老爷下场印证平生所学是喜事。尚儿媳妇,你爹若是有了好消息必要来知会我才好!”
尚儿媳妇万事都好,云氏暗想:就只出身一个硬伤。但若亲家老爷知道上进,能考中个童生甚至秀才,这事就完全两样了——不止别人再不能诋毁尚儿媳妇的出生,还能彰显她男人慧眼识人。
左右都是她家得利,云氏自是盼望李满囤能中!
午饭前收到红枣送来的糕粽,王氏禁不住自悔:“瞧我这脑子,竟忘了给制备糕粽!”
“幸而红枣妥当,让人给送了来!”
李满囤见状也抱怨道:“你啊,整天就知道瞎忙,这正经的糕粽大事也能忘了。”
“也不知道除了这件,你还有没有漏掉其他?”
“条目呢?贵林上回给拟的那个条目,你拿出来,我再核对一遍!”
……
傍晚下学时候,李贵雨从村学堂下课回家,正看到李贵林同李兴和各提一个篮子出门,而篮子里分别装着糕粽。
“贵林哥,”李贵雨客气问道:“你和兴和这是要去给谁送糕粽?”
“咱们这儿明儿要去县试?”
李贵林想李满囤考试没啥好瞒人的,何况县试几百号人都在县衙一起考试,也瞒不住,便告诉道:“满囤叔明儿县试,我带兴和送些糕粽去!”
李贵雨惊呆了:“什么?我大伯去考县试?”
李贵林点头道:“是啊!我也是他来找我写保书方才知道!”
“贵雨,你既不知道,可见你大伯没想声张,你也且先别告诉人!”
李贵雨嘴上答应得挺好,但一进堂屋看到李高地就立刻告诉道:“爷爷,刚我看见贵林哥和兴和去桂庄给大伯送糕粽。”
“贵林哥说大伯,大伯他明天要去考县试,还是他给写的保书!”
“啥?”正在抽旱烟的李高地闻言一惊便被热烟锅烫了手。
卧房炕上坐着纺纱的于氏也呆愣住了,心说这话从何说起?
院里正在理菜的郭氏、李玉凤和郭香儿也都傻了眼。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到了其他人脸上的难以置信。
听到李贵雨进门动静的李贵吉闻言笑道:“怪不得今儿午后一直闻到一股子粽叶香。原来贵林哥家的厨房确是在煮粽子!”
吸了好一会儿手指,李高地方茫然道:“不能吧?你大伯又没念过私塾。而且似县试这么大的事,先满囤来家几回,怎么提都没提?”
“许是没啥把握吧!”于氏出卧房来插口道:“所以才没声张,不告诉人知道!”
李高地听得有理,点头道:“必是如此!”
“满囤没念过私塾,没有同窗,只能来请贵林写保书,不然一准连贵林也不知道。”
“既然满囤不想声张,咱们也都装不知道好了。”
“似贵雨念了这些年的私塾去年都没中,满囤就更没可能中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一早起来李满囤便带着儿子跟外甥给堂屋的金魁星上供磕头,求保佑县试顺利,不挨板子。
早饭李满囤和陈玉都吃了红枣昨儿给送的年糕和粽子,就了几口厚粥——担心内急,李满囤并不敢似常日一般喝羊奶。
挎上考蓝,李满囤、陈玉坐骡车进城考试,然后高庄村村口接了做保的李贵林一起去县衙——李贵林的秀才朋友也有亲戚要考试,倒不用李满囤亲自去接。
经李贵林保举进了县衙后,李满囤听从衙役指引在考桌前坐下。
目光寻到跟同窗互保进来的陈玉后李满囤便放下心思听从李贵林的嘱咐尽量心平气和地静候开考。
一时县太爷升座,众人起身行礼,然后又再落座。
衙役拿来试卷,从前往后开始发。李满囤拿到试卷后,听从李贵林的话从头到尾逛了一遍后,发现如李贵林所言都只是《四书》的背默,便放下心思,认真答了起来。
县太爷邹进是去岁新进的进士,来雉水县上任才只半年。
这是邹进官途生涯头一回主持县试,自是万分看重。
考生答卷的时候,邹进坐大堂上看李满囤的红黑脸皮于周围一众考生中特别显目,便寻了主簿来问。
雉水县的主簿吕梁自然认识李满囤,便赶紧告诉道:“大人有所不知,那位是谢家大房大爷的岳丈,李满囤!”
虽然邹进去年十月才来雉水城上任,时谢子安已回了京。
但因谢子安是邹进中进士的阅卷官,加上邹进自身修的也是《易》,故而来雉水城后邹进便以弟子礼来谢家拜访过老太爷、大老爷几回。
谢尚作为谢子安的儿子,邹进对他便以兄弟相称。
邹进还在京时就买过甘回斋编写的《中馈录》,知道谢尚媳妇谢李氏是一个少有的贤德妇人,而来雉水县后听进谢家内宅吃酒的媳妇也谢李氏是个绝色佳人。
邹进没想到才貌双全的谢大奶奶的生父竟是这么一副庄户尊容,一时间委实吃惊不小:“他真是谢家大爷的岳丈?”
“可不就是?”主簿八卦道:“还是谢大人亲自上门去提的亲!”
邹进……
“大人,”枯坐无聊,主簿娓娓讲道:“这个李满囤虽是庄户,但生个女儿却是个少有的富贵命。”
“谢大人慧眼识人。机缘巧合看到李家姑娘后便万两做聘把人娶进门来给长子做童养媳妇。”
“要知道,当时李家姑娘才只七岁!”
“七岁!”主簿强调道:“当时全城人都当做笑话。结果没想这婚事刚一办好,谢大人就中了乡试,开春又中了进士,进而便点了翰林。而谢太太也有了身孕,来年便生了谢家二爷谢奕——大人,谢家这许多几十年都没有的喜事,一件接一件地都在谢大奶奶进门头一年发生,您说这谢大奶奶的命得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