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尚最喜张乙焖的红烧肉,每天都要吃好几块,吃得红枣颇犹豫是不是该把张乙带上京——她公公很快就要到任,到时再寻房难免给人仗势欺人之感。
红枣是想借她公公谢子安的势保平安,但还不至于万事都用。
这是她的甘回斋,她还想尽可能地自己经营,并不想打下太多的谢子安烙印,即便在外人眼里她和她公公是一家人,荣辱与共,即便张乙能在往后半个月内找到铺子的可能极小,但红枣依旧想试一试。
不试,如何能够知道不成?
“老爷,”红枣试探道:“明儿咱们就到德州了。这过了德州就是京师。”
谢尚闻言笑道:“可不是。德州过去就是涿州,京师的南大门了!”
“德州是进京的水陆要道,”红枣笑:“想必很繁华。”
谢尚回想了一回道:“还成!”
红枣提议:“老爷,我想让张乙留德州再开一家甘回斋。”
“可以!”谢尚点头:“这里是九达天衢,只怕铺子难得。”
“慢慢寻吧!”红枣叹息:“但这样一来,张乙却是没法跟咱们一起进京了!”
“你缺人使?”谢尚一时没反应过来,笑道:“我带的人多,你尽管使唤。”
媳妇的小厮多照管着田庄生意,这回进京只带了八个人,着实有些少。
“眼下不是人手的事,”红枣无奈道:“张乙留下,就不能再每天做红烧肉了!”
谢尚恍然,然后很思了一刻后方道:“那你叫张乙提多我预备一点吧。这天冷了,红烧肉烧好后不揭盖能放好几天。”
出过两回门,现谢尚也知道真空保鲜的法子了。
红枣眼见谢尚的法子还挺两全其美,便把张乙叫过来嘱咐一通。张乙一一答应,然后下去烧肉。
红枣和张乙说话并没有避着谢尚。谢尚侯张乙走后方和红枣道:“你能想到不借爹的旗号开铺很好。不然,御史台知道了必是要参我和爹贪黩之罪。”
“御史台?”红枣呆住:这世的纪委吗?
谢尚以为红枣不懂,耐心解释道:“御史台是朝廷的监察机构,负责纠劾百官,为天子耳目振风纪,权力凌驾于六部之上,和中书省、大都督府并称三府——概而言之权力很大,而咱们今后的一言一行将都在御史台的监察之下。”
近来但凡有机会谢尚便给红枣普及京师生活的注意事项,而御史台是所有官员及他们的家眷都绕不过去的一个坎。
常读邸报的红枣当然知道御史台,甚至还知道御史台可风闻奏事,即可根据道听途说弹劾官员,还不用负法律责任——简言之就是造谣无罪。
不过红枣从没有将御史台这个超越法律的监察机构跟自身联系起来。
毕竟她前世只是个民工,每天的日常除了工作就是吃饭睡觉追星追剧,偶尔刷个新闻也多是娱乐板块;这世她倒是个官宦人家的主妇,但奈何男主外,女主内封建思想的作祟,日常,连谢尚在内都不大跟她提及朝廷时政。
可以说她两世都没触碰过政治,没什么政治觉悟。
但现在听谢尚如此说,红枣总算咂摸出点她和谢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荣辱与共的味道了——谢尚中状元获赐麒麟袍的荣耀固然有她的一份,而她行为的不当则可能会拖累谢尚,甚至还有她公公谢子安的仕途前程。
谢尚的状元来之不易,红枣可不想当猪队友坑谢尚。
红枣思了好一刻后发愁道:“老爷,以后得闲我多翻翻《大庆律》和《大诰》,心里有个法典的警醒倒是容易。但这个风闻奏事却是难防。毕竟咱们又不是圣人,但有人着意寻隙,总是能鸡蛋里面挑骨头,抓到些错漏。”
红枣两世虽都没有掺和政治,但在前世电视剧里却是看多了各种宫斗官斗宅斗,深知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的厉害。
红枣一点也不想招惹御史台,但心里明白利益动人心。只要谢尚想往上走,就必然会有政治对手,必然要面对御史台——对手的一份无中生有的匿名信极大可能就成为谢尚被弹劾的理由。
谢尚得他爹指点已然知道御史台的弹劾不能太当真。他眼见红枣为此发愁不觉懊悔刚刚的话重了,惊吓到小媳妇。
谢尚赶紧宽慰道:“红枣,你能想到看《大庆律》《大诰》已然够了。你看爹娘这些年在京不都是平安无事?”
“我刚告诉你这些,也就是给你白提个醒。你不用太过忧心。”
谢尚决定往后御史台对他的一年一参还是不要告诉红枣了,以免她为自己提心。
红枣看着谢尚眼眸的关心,心里感念:谢尚初出茅庐,还没明白御史台的厉害,却只想着护着她?
如此她必是要拿出前世维护爱豆的精神守护好谢尚的名声,不叫人轻易诽谤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