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家佣温温的笑,她是一个念旧的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会割舍不下,但她必须试着踟蹰慢行。
没有人可以在一个地方永远墨守成规的,至少她不行。
飞机起飞的时候,她看着舷窗外漂浮的云朵,稀薄、厚重。
12岁之后,她和姐姐白墨一起躺在床上说着女儿家的私密话题。她们谈月经,谈发育,谈成长,谈国际形势…...但如今她们长大了,而长大就意味着要为彼此的人生各自奔波,也许假以时日,她们会聚在一起谈论彼此的婚姻和孩子……
三万英尺高空,楚诺戴着眼罩,入睡时,她无声呢喃了一句:现实残酷。
成功和安逸是不可能同时兼得了,选择一种,就必须放弃一种,而她要做的,就是不停的往前有计划奔走,不断超越自我。
这么一想,她又是幸福的,毕竟有很多人活着,每一天都过的很茫然,但她却很充实。
楚诺很快就适应了米兰的气候,还有这里的食物和语言,她正在尝试开拓她的交际圈,她知道人际交往是她的弱点,而她必须在时光流逝中一点点的攻克掉这个人生难题。
秋天过去的时候,米兰迎来了冬天。
白墨前来看望楚诺,远远看到有少女抱着课本走来,白墨忽然觉得有些伤感。
白墨想,或许是因为米兰冬天太湿润的缘故,所以连带眼睛里也能漂浮起很多莫名的水汽。
楚诺是她看着长大
的,曾经以为她离开他们会哭鼻子,会觉得寂寞和孤单,但她看起来适应能力很好,和周边同学相处的也很融洽。
其实家里为楚诺准备了公寓,就在学校附近,很近的路程,请了家佣,就是为了照顾楚诺的日常生活,但楚诺却选择了学校宿舍。
她对白墨说:“有时候听她们聊天,觉得很有趣。”
如果说以前的楚诺只是把心门开启一条小缝隙,只允许少许人入内的话,那么现如今的她完全推开了那扇门,宛如海绵一般,正用她的学识和聪慧不断汲取着外来力量给予的营养。
白墨在米兰呆了三天,她和楚诺晚上一起住在公寓里,白天白墨会陪楚诺去学校上课或是一起出去漫无目的的闲逛。
走在学校道路上,白墨看到有人跟楚诺打招呼,心里溢满了喜悦。她觉得这样很好,放任她一个人,也是在间接鞭策她成长。
“有没有人因为你年龄小欺负你?”虽是开玩笑,但又怎会没有认真呢?楚诺性子静,难保不会有女生无故招惹是非。
楚诺失笑:“你想替我报仇吗?”
“有这个意思。”
其实最初确实有女生欺负楚诺,也不能称之为欺负,倒像是有意排挤。有时候一个人太过聪明,在学业上锋芒毕露,处处压制着别人,同学间难免会觉得很疏离。但她并不在乎,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课堂,一个人回宿舍,见到同学,不管对方是不是冷脸相向,她始终都会面带微笑,主动问好。
别人没礼貌是别人的事情,但她必须在逆境中自寻出路,学会自我救赎解压。随着成长,她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她比很多人都更早的明白,学校里面的人际关系跟现实相比,其实是最容易面对的,如果她连冷脸疏离都受不了,又怎么在尘世中游走奔波?
她是什么样的人,不用说,时间长了,他们自会看的清清楚楚。到时候留在她身边的人,可以称之为朋友,至于离去的那些人,无非只是最寻常不过的同学而已。
一个人的笑容有时候感染力真的很惊人,它可以让一众同学对小小年纪的楚诺刮目相看,如此心胸和气度反而让他们自惭形秽,于是排挤圈越来越小,直到冬天来临的时候,几乎建筑系的人都知道有个天才少女,她的智慧和她的努力是挂钩的,几乎随时都能看到她在废寝忘食的念书,最重要的是记忆力惊人,她被同学们私底下称为“克星”。
白墨初次听到这个称谓,忍不住笑道:“有什么寓意吗?”
楚诺的脸有些红。
跟随楚诺坐在教室后排上了几节课,白墨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叫楚诺克星了,因为她是教授的克星。
楚诺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里有着追求不懈的精神,能够很轻易就识别出每个讲师的规律模式,因为对专业太过严苛,所以总能在课堂上对权威提出疑问。
负责她专业的教授们可以不记住万千学生,却不能不记住一个叫楚诺的女孩子。词汇量丰富惊人,最重要的是当众指出犀利疑问却能顾虑教授面子,语带幽默,让众人在笑声里引以深思。
课余间隙,白墨去洗手间的时候,无意中听到有学生议论楚诺,说有教授为了防止在课堂上被楚诺提出质疑下不了台,私底下比学生还用功……
白墨洗手的时候,嘴角笑容荡漾,当年小小女童,如今终于不甘示弱的长大了。
放任楚诺在这里,白墨没什么不放心的。
离别的时候,白墨说:“圣诞节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回首都。”
距离圣诞节还有二十多天的时候,有一个大型建筑开发找上了教授,希望他能帮其设计,教授选择楚诺当助手。
“我没经验,最重要的是我还是大学新生。”她话语委婉,看着头发花白的教授,嘴角笑容清浅。
教授挑了挑眉,近乎咬牙切齿道:“一个时常在课堂上挑衅权威的新生吗?”
楚诺表情无辜,“我以为我很不招人待见。”
教授毫不客气道:“我确实不待见你这样的学生,但我很荣幸能够成为你的教授。”顿了顿,教授似乎在寻找措词:“我能这么说吗?你是我教过最出色的的学生,也许今后还会出现比你更出色的人,但现如今你是最好的。”
“很高的评价。”嘴角笑容加深。
教授习惯性挑了挑眉:“这么说来,你愿意加入设计团队了?”
“是我的荣幸,但愿我不会给您添麻烦。”她伸出手,态度谦和有礼……
楚诺给白墨打电~话那天,米兰下雪了,她穿着厚厚的冬衣,等待电~话接通时,呼吸间冒着袅袅白烟。
手机没电,她用的是同学手机。
因为气温下降,楚诺有些小感冒,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一直在拿面纸擤鼻涕。
对方大概见她没说话,所以先行开口了。
“哪位?”声音有些熟,又有些陌生。
“我找我姐姐,你
哪位?”感冒的时候,就连意识似乎都有些恍惚。
对方良久沉默,再出口声音较之刚才竟冷了好几分:“云萧。”
“……”这次沉默的人开始变成楚诺了。
楚诺不说话,云萧也不说话了,电~话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当然还是有声音的,比如说她受阻的鼻音。
“找你姐姐有事?”终于云萧打破了沉默,只是语气好像没有先前那么生硬了,也许只是楚诺的错觉。
停了一秒,她问道:“我姐姐呢?”
“洗澡。”声音平淡,他只是在阐述事实。
“……”她手指下意识僵了僵,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平静如常:“麻烦告诉我姐姐,就说她不用来米兰接我了,这个圣诞节我有事,回不去。”
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又传来云萧冷冷的声音:“过节一个人留在米兰,你跟你母亲商量过吗?”
“……”终究还是没忍住,她平心静气道:“我母亲已经过世十几年了。”
云萧似是对她一板一眼,不知变通的回答有些意外,过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指温岚阿姨。”
“我跟爸妈打过电~话,他们没什么意见。”声音有些沙哑,鼻音很重。
云萧沉默良久,“感冒?”
愣了愣,就那么过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她应该基于礼貌回应一声:“小感冒,不碍事。”
“米兰这几天气温下降,注意身体。”清冽的嗓音没有丝毫起伏。
“谢谢。”话语客气。
“……还有事吗?”某人声音不知为何,又莫名冷了下来。
“没事,麻烦你了……”
这次回应楚诺的竟是电~话挂断声。
楚诺也不在意,把手机还给同学,快走到宿舍的时候,才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云萧在美国,他怎么知道米兰这几天气温下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