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二章 飞吧，孩子，飞吧（1.1万）

肉的搏动，如同心脏一般鼓动着。

    那是一个看上去有些胆小的男人，脸上挂着尴尬的微笑，看上去相当年轻，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我眼中那是一个年轻的雄性玖叁人。”恩达斯轻声道。

    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莫岚便明白了，眼前的这名男子……是一位【歧途者】。

    而且和薇妮亚这样的克隆人不一样，眼前的生物，很可能是这个第二星河遗留的，最后一位真正的【歧途者】。

    “自我介绍一下。”这名歧途者男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叫威克森，是歧途者安排给这颗【伊甸之种】的观察员……至少曾经是。”

    “你就是那个给关进果核里失踪的观察员？”莫岚立刻想了起来，在所谓的【伊甸之种】后来改名为【灾厄之种】的研究日志中，曾经有一位内部观察人员失踪的记录。

    “看来各位对歧途者的一切都很清楚了啊，真好。”不知为何，威克森的语气有几分释然，“……是的，我就是那个倒霉蛋。”

    “在伊甸之种失控遭遇轰炸的时候，我没有来得及撤出观察区域，结果被承受了巨额创伤，陷入永恒状态的这个苹果在蠕动中吸收，变成了它的一部分，在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处于脑死亡状态了。”

    “但……正如你们所看见的，因为我至今也不明白的原因，我在某一天忽然苏醒，重新成为了有独立意志的个体。”威克森苦涩道：“那时的我发现，我已经被重创后重新复苏的这颗苹果核心，当成了主体或者生命提供者一样的存在。”

    “生命之织缕，是虚境邪神的部分残留能力复活了你和这颗苹果。”莫岚道。

    “……原来是这样。”威克森释然地点了点头，“歧途者曾经用尽全力将他们驱逐了出去，现在看来，我们还是有遗漏。”

    “既然这样，那在我苏醒之后，这颗苹果将我作为它全新的心脏，借助虚境和我体内存在的超凡力量重新活了过来，和我形成了共生的关系。”威克森接着说道：“简单来讲，我成为了它的心脏，也成为了它的囚徒。”

    “数千年时间里，我尝试过很多自杀的办法，屏息，咬舌，想办法借助锋利的栏杆断角戳进脑子，但所有的尝试，都被这颗苹果拦截住了。”双手被融进血肉团里的威克森耸了耸肩，“最后，我只能在绝望中看着它逐渐成长，体会它要将星河全部焚烧殆尽的欲望，我尝试过遏制它，努力地拖延着它爆发的时间，但我最终只争取到了……可能几天的时间。”

    “对于我们来说，几天时间已经很重要了。”莫岚道，“但作为一个孤单了几千年的人，你的语言组织能力令人惊讶。”

    “所有的歧途者观察员都经历了意志固化训练，加上……”威克森朝前努了努下巴：“那台记录仪闲置的时候会放点片子，里面存了数万部经典剧集。”

    莫岚转过头，发现恩达斯已经开始捣鼓那台记录仪，似乎是想要从中找出什么情报。

    “……我有个问题。”莫岚转过头，道：“【歧途者】究竟是怎么灭亡的？在你被吞噬前，可有什么征兆？”

    这是歧途者这个文明最重要，也是唯一让莫岚感到好奇的谜团，这个文明在几乎一瞬间消失，却留下了大量有条不紊安排好的超凡对策程序， 拖住了大苹果，也将数不清的超凡存在挡在了第二星河的安全线外，一切就像是他们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一样。

    威克森沉默了片刻，笑道：

    “我们没有被毁灭，我们自己选择了终结。”

    “在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歧途者的最高议会发现，由于日益驳杂的超凡力量影响，歧途者们，会在三个月以内发生全种族集体因超凡力量共鸣，最终瓦解毁灭的末日。”

    “因此，我们在几天时间内，定下了一个名为【重生】的计划。我们将所有的超凡物品尽可能进行永久性压制，将绝大多数舰船藏进无法寻觅的次级空间，借助被称为【转生丰碑】的最后一件超凡之物，在一切尽可能安排妥当后，将全族人……转生了。”

    “所有歧途者，都在那一瞬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在这之后，我们将依次化为第二星河任何一个种族的新生儿，与其融为一体，重新迎来新的生活，每一位歧途者，都能在转生中再度历经新的人生，最后心满意足地离开，遵循这个宇宙的规则消失。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把所有歧途者文明的建筑遗迹掩盖掉？”操控着记录仪的恩达斯问道，“很明显，这样一来更加彻底。”

    “我们并没有百分百封锁住所有的超凡物体，若像大苹果这样的存在失控，对歧途者有所了解，显然会提升抵抗危险的几率，就如同你们现在这般一样。”威克森笑了笑。

    “此外……谁都想被记住，不是么？”

    “也是。”莫岚点了点头，“我该怎么解决掉这个苹果？”

    “杀了我。”威克森简洁明了：“我和大苹果处于共生状态，只要我死去，那么大苹果就会立刻瓦解，彻底消散。大苹果无法直接改变我的身体结构，朝你认知中我展现出来的要害攻击，就能杀死我。”

    “他没有说谎。”恩达斯一边操控眼前的记录仪，一边收回了旁边的隐形测谎无人机，“这上面加载了歧途者的数据。”

    “你不怕死？”莫岚问道。

    “怕。”威克森点点头，“但比这个好多了。”

    莫岚点点头，转过身，上前几步，一刀插在了黑色的护盾之中。

    护盾纹丝不动，嫁接刀也没有任何反应。

    “斥力概念护盾。”恩达斯利用刚才的时间，重新检查了一遍测谎仪和记录仪上的记录，“应该是大苹果在数千年时间里生成的强效自保护盾，绝大多数攻击都会被直接弹开。”

    “同样用概念级武器可以么？”莫岚问。

    “你想说你的那个跑道的话，我不知道。”恩达斯摇了摇头，“跑道生成的速度，和士兵跑步的速度可能都不够，那样的话，护盾会被推开，侧滑，然后弹回来。”

    如今每拖一秒，就会有数名联合舰队的将士牺牲，也会有很多人死于苹果病的痛楚折磨，莫岚想了一瞬，便将那拥有概念级威力的【军中田径比赛发生器】的哨子拿了出来，对准位置，将其吹响，触发。

    一条跑道向着与威克森毫不相干的方向延伸出去，数名参赛者在跑道的出发点蹲下来，开始做起跑姿势。

    “有什么遗言么？”莫岚问。

    “感谢你，先生。”威克森道。

    “因为我让你解脱？”

    “不。”

    “因为我拯救了这片星河？”

    “不，先生。”威克森露出了满溢解脱与释然的微笑。

    “因为一切。”

    下一刻，在跑道的起跑线边上，负责发令的教官高高举起了手中代替发令枪的手枪，瞄准了上方，瞄准了护盾之下威克森的头颅，扣动了扳机。

    扣动了那结束一切的扳机。

    “嘭！”

    参赛者在顷刻间起跑，而与此同时，眉心多出一个血洞的威克森，也带着笑容，永远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刻，歧途者的历史正式终结了。

    顷刻间，众人脚下的平台开始了剧烈的震动，以威克森迅速腐烂，凋零的尸体为初始点，这苹果内部的血肉在一瞬间蔓延开来，不断崩解，无数肉块伴随着头顶的果肉，从四面八方向着中间坠落。

    【大苹果】要死了。

    这片核心区域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枯萎，不出两三分钟时间，莫岚等人就会被永远埋在这里……

    如果没有【广告位招租号】的话。

    卫洛操控着飞船，迅速地冲向了莫岚，恩达斯和星极所在的方向，放下了牵引光束，同时贴在了三人的身上。

    但下一刻，恩达斯主动扯下了身上的光束指示器，继续在眼前的仪器上飞速地输入，提取着资料。

    “你们先走。”恩达斯凝视着屏幕，皱眉道：“这里有大苹果数千年来的活动数据，如果苹果病不会随着大苹果一起消失，这些情报会是治疗的关键。我留下来，把它直接发送到舰船上的歧途者储存设备上。”

    “你他妈之前不早做？”卫洛用扩音器问道。

    “我一直在做，数据比你想得多。为防止你再问，你们每多为我拖延一秒，第二星河就会多死一百个人。”

    “自动上传呢？”

    “定不了位。”

    “你不能直接把仪器搬走么？”

    “做不到。”

    “拷贝呢？”

    “没有可用的储存媒介。”

    “我们等着。”

    “那就谁都出不去了。”

    “我你吗你嗯是要跟老子耍这个？”莫岚凝视着他，“……莫得别个办法了？”

    “你的方言比我想的更好理解，这说的跟我要死了一样。”恩达斯平静地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型房间：“紧急传送套组，我现在给你一个坐标，你们飞到那里去等我，只要时间足够，我能直接传送到舰桥上。”

    “……我很遗憾您关闭了测谎仪，我也无法做任何占卜。”星极道，“但如果您欺骗了我们……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赶快飞，我现在觉得是你们想要我死。”恩达斯平视着记录仪的屏幕，没有转头。

    莫岚和星极沉默了片刻，转身搭乘招租号，由卫洛操控在撞击中受创的舰船，摇摇晃晃地朝着空中飞去。

    摇摇欲坠的平台上，恩达斯沉默地操控着表盘，轻轻叹了口气。

    濒临毁灭的果核内部比想象中更难以通行，招租号经受了数次撞击，过了近两分钟的时间，方才摇摇晃晃地抵达了预订地点，与此同时，舰船上的歧途者记录仪也显示上传完成。

    恩达斯完成了他的任务。

    “大星，到地方了！”

    卫洛透过通讯器大喊道：“传上来，快！”

    “哦，不用停了，那是最大传输距离，你们直接向上开吧，你们的位置是结构分析里障碍最少的通道，顺着滑到原路出去就行。”无人机拍摄下，恩达斯不断晃动的面容出现在了画面当中，“我指的那个地方就是个普通的歧途者厕所。”

    “你他妈个比的……”

    “……果然啊。”星极的声音颤抖着，她捏住了裙角，极力不让眼睛里有泪水落下来，她抬起头，看向恩达斯摇晃的面容，忽然呆住了。

    他在笑。

    这个从莫岚，星极上船以来，就从未对谁舒展过那四只眼睛的弧度的玖叁人，脸上挂着和威克森一般释然的微笑。

    “我很抱歉再也得不到你的原谅了，星极女士。”恩达斯笑道：“但……我还是有最后一句话想说。”

    “我曾经一直在想，科学的目的是什么？为了抹除痛苦？为了实现未来？我情商很低，也不懂哲学，所以我想了很久，最后我放弃了。”

    “但现在，至少在这最后一刻，我能给出让我自己的满意的答案。”

    摇晃的屏幕中，恩达斯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头顶将记录仪砸碎的血块，对着屏幕，轻轻挥了挥自己的触角。

    “这段旅程……就是科学存在的意义。”

    “再见吧，各位。”恩达斯平静道：“是时候让旅行圆满结束了。”

    “因为你，它不可能圆满了。”一直沉默着的莫岚低声道，“再见，兄弟。”

    “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会记住，我有个一辈子只他娘笑过一次的海星朋友。”

    飞船的引擎发出刺耳的悲鸣，艰难地推动着饱受重创的招租号，冲出了果核沿着之前钻开，已经迸裂的通道，朝着星空之中全速飞去。

    崩碎的平台当中，恩达斯最后看了一眼定格的数据库屏幕，在刚刚调出的页面上扫了一遍，将之前星极落在地上的源石结晶捡了起来，从自己的盔甲内拿出了一套设备，和刚才从记录仪下方拿走的设备尝试着进行了嵌套，将一根准备好的导管刺进了自己的生物脑，在摇晃之中，奋力爬到了那歧途者使用的遥控作业侦测机器人边上，将导管的另一端穿过仪器，扎进了机器人后方的插口之中。

    “……希望可行。”

    随后，恩达斯将启动了仪器，靠着即将折断的承重柱，缓缓地坐了下去。

    在最后一刻，他忽然笑出了声。

    “真是……很棒的旅途啊。”

    下一刻，大苹果，彻底炸裂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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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苹果之外，斩首舰队的数量正在被不断地削减着，越来越密集的敌群让大部分站在最前线的玩家倒了下去，越来越多的修人者用永远停在了灭神和碎婴境，特装舰船也在不断坠毁，将要被这浪潮彻底淹没。

    正面战场上，失去了马乾坤所有遗产的联合舰队也开始有了败退的趋势，所有舰船都在用最后的力量支撑着，每一秒都有舰船坠毁，英魂消散，但那刺入大苹果之中的利剑，却依旧支撑着他们死战不退，不给任何一支力量回防的机会。

    最终，当斩首舰队的临时舰长渡阙准备下令全舰决死突击时，一阵冲击波从大苹果内部迸射出来，几乎遍及了整个星系。

    下一瞬，所有正在作战的歧途者舰船都停止了攻击，进入了休眠状态，所有的太空蛆虫都在一瞬间进入了癫狂而又鲁莽的冲锋状态，不再有任何集群战术，被缓过来的舰队以惊人的速度开始点杀剿灭。

    这是一个极度明显的信号，所有人，都将视线放到了【大苹果】之上，看着那带来无数噩梦的果实，渐渐龟裂，震颤，最终……

    爆裂了。

    无数果肉被冲击波向着护盾震飞出去，曾经如同绝望之墙一般的最后一层护盾如同糖化玻璃般支离破碎，苹果在短短的一瞬间，化为了崩散，碎裂的巨型残骸。

    支离破碎的果肉块中，一艘只剩一半的飞船挣扎着，从还在不断迸射冲击波的遗骸中逃出生天，在其后，一只还剩一半多的，最后的菜青虫疯狂地追逐着那摇摇欲坠的飞船。

    被爆炸炸碎近半的招租号，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就连舰桥都被冲击波刮去一半，莫岚和舰桥上的各种杂物一同被扯入了太空，深空中的莫岚抬起头，看见了那菜青虫绝望张开的，要将这名毁灭的源头吞噬的巨口。

    失去机制和独立技能的莫岚想要从物品栏中摸出一根刺雷，却因为之前力场的影响没能成功，但下一刻，他的手忽然触及到了一样和他一起浮在空中的事物。

    那是从雪白墓场星球中拿走的，属于一名孩子的航天飞机模型。

    莫岚紧紧地握住了那个模型，触发了加成中的【刺穿死棘之枪】，与曾经那孩子想要将其放飞一般无二的姿态，将手中的航天飞机，抛向了前方。

    航天飞机裹着星辰般闪烁的紫光，贯穿了这只菜青虫的大嘴，穿过了震颤的尸骸，向着前方，向着远方的无尽星空飞去。

    ……飞吧，孩子，飞吧。

    莫岚闭上了眼，在星海中漂流，露出了一个有些疲惫的微笑。

    广告位招租号的旅程，在这一刻结束了。

    “你寻找到了传说之中的【大苹果】，完成了主线任务，你获得无尽点数6000点，精选扭蛋券X2，随机强化券X1的奖励。”

    “你和无尽空间的使用者，第二星河的英雄豪杰一同击败了大苹果的舰队，永远终结了远古的灾厄，让这片星河得以存续，你获得无尽点数8000点，精选扭蛋券X4，配对宝箱X2，逐星者徽记X1的额外奖励。”

    “感谢你为无尽所做的一切，逐星者【巨蟹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