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笑,认真些先生的感知天下之道,先生说,他自己到不了极致。若到了极致,便是近乎于妖的境界。并不是妖族的妖,而是一种天下人人知但天下人人不可破的境界。天地是你,你是天地。”
安争垂首:“是我鲁莽了。”
“你天赋太好,心性急躁,这是先生不喜的地方。”
安裁臣道:“所以你还是先去湖水里泡着吧,在未央湖里,什么时候你可以感知到整个燕城的气息。人,动物,植物,纷纷种种,区别开来,便是大成。这功法不是直接杀人的利器,先生也不愿意这功法变成杀人的利器。可是先生知道,这功法你大成之后便一定是杀人的利器这是师父不喜欢你的另外一个原因,他知未来。”
“但,先生说,他敬畏你。”
安裁臣忽然俯身一拜:“先生之未来,是先生,是臣子,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之未来,是大师兄。亲炙之未来,是江湖一游侠。答烈之未来,是一城之霸主。小泽之未来,是一门之宗主。而你之未来是天下。”
安争想扶起来安裁臣,安裁臣却不许他扶。
“我不是拜你,不是谢你。先生境界到了,看人知天下知未来,我看不到。我只是看到了一个勤勤恳恳天赋惊人的小师弟,我是替天下谢你,是替你谢天下。”
他站直了身子:“去吧,不要被我这些话影响。”
安争俯身一拜:“我谢大师兄,谢先生。”
安裁臣转身离开,看得出来这个温厚善良的男人说了刚才那些话之后有些激动。别人不了解白胜书院,不了解凝眸阁,不了解方坦之,但是他了解。没有几个人知道,缉事司的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司座大人并不是什么风烛残年的老人,而是方坦之。
方坦之于白胜书院,于缉事司来说,都太重要。可他本就是荒野可游席地而眠观星辰一夜叹世间美景莫过于此的性子,人生处处皆风景,有酒便可逍遥的一个写意爽快之人。可为了君上,为了这白胜君数万万百姓,他可以放弃自己的性情梦想而将缉事司扛起来。
但他不喜欢,正如他不喜欢天下为己任的安争一样。
他喜欢做的是云游天下,一壶酒伴身足够。他甚至不喜欢教书育人,做个书院教习在他看来也是劳心费力的事。
所以他一次一次的请辞,而宁小楼一次一次的拒绝。前些日子,宁小楼终于善心大发准他离开缉事司,但不准他离开白胜书院,可这对于方坦之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解脱。
也正因为如此,宁小楼说,你去秦关吧。秦关事了,你变做一个懒散人。
方坦之二话没说就去了,走的突兀。
安裁臣心里很慌,因为他不喜欢这样突如其来的分别。有些时候不经意间发生的事,往往都会有可怕的后果。看到安争朝着未央湖那边走了,安裁臣一个人上了二楼,站在栏杆处往东南方向看着。
先生是个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人,可先生去打打杀杀了。秦关那边,九圣宗高手云集,要的就是破开白胜君这数万里江山的大门。先生若是可以多在乎一些自己就好了
安裁臣感觉有些冷。
他已经很多年不知寒暑,修为境界到了他这个地步,天气的改变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影响。他的视线转向未央湖那边,忽然想起来,那里还泡着一个楼十二。
他心里忽然没来由的慌起来,楼十二是个不合格的奸细,合格的坏人。其实进了凝眸阁那天方坦之就说过,楼十二来历可疑,应该是九圣宗或者仙师府的人。缉事司是方坦之的,楼十二并不知道,所以他以为自己做的很好,也仅仅是自己以为罢了。
一个想报仇的人却不敢直接去找仇人,而是想用别人的性命做自己的筹码的家伙,他的眼神是藏不住东西的。
“安争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身形一闪消失不见,可是下一秒,他又回到了二楼上。
凝眸阁院子外面走回来一个湿漉漉的人,浑身上下都是水,也有血。
安争手里拎着楼十二的人头,啪的一声扔在地上,然后转身又往未央湖那边去了。
“未央湖太小,两个人有些挤。”
他转身的那一刻,像是一个妖。
天下人人知但天下人人不可破的妖。
安裁臣手在微微发颤,忽然觉得楼十二有些可怜了。
“对不起大师兄,我不能让想杀我的人活着。”
安争一边走一边说道:“入门即是兄弟,兄弟不可相残,是大师兄的认为。我的认为简单些,人不动念杀我,我不动念杀人。到我动念杀人的时候,便是天下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