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你也不用试探。不怕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日派。我在东北以及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标:打倒日本!我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一件事,发挥您的强项,把奉系的散兵游勇整顿好,把奉系的综合力量整合好,把奉系对日本的战略规划好。一旦时机成熟,我将发动奉系,把日本人全部赶出中国去!”
蒋百里震惊了!面前的这位少帅,用他看起来还不很成熟的面容,讲述着一个很撩人心的宏大计划。他绝对相信张汉卿的话,也为他的激情所感染,但是,他需要冷静地判断,来决定张汉卿是否是值得托付的对象。
事半功倍,事倍功半,取舍之间,关键在人,中国已经落后得太久,容不得再错下去了。
他静静地问:“奉军和人民军在少帅父子的带领下如日中天,少帅未免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张汉卿的回答既冷静又中肯:“先生不用试探,我们的问题我早已发觉,只是奉系积习难改,一时半刻之间想改造却无从下手,所以我寻找机会另建了人民军。现在人民军与奉军分隔两地,由于我自己需要重点兼顾作为大本营的西北事宜,无暇分身。而奉军目前的控制权并不在我手上,十多个师的东北军、西北军和地方保安军队支离破碎,需要人来统筹,这是一个大动作。
奉系目前只关注在发展工业经济,还没有能力或机会把这些转化为军事能力。政|府的钱越多,我越担心会引来饿狼。现在的奉系因为在刚刚的大战中获得很多好处,埋下了直系反目的危机,在外又面临日本包括欧美列强的重重压力,任重而道远啊。一着不慎,足以满盘皆输。可是如今的奉系上下是什么心态?既恐日、又自大,真有什么风吹草动,不用别人打,自己就会哄起来、乱起来、散掉了。”
话说得很直接,也符合实际。蒋百里作为旁观者看得很清楚,但没想到当事人之一的张汉卿能够有这种眼光解剖自己,光凭这一点,就有人杰的潜质。听到这里,蒋百里对张汉卿的好感上升了,不过他仍需要谦虚一下。他颔首说:“我只是一介文人,只会纸上谈兵,而且从来没有打过仗----讲打仗的水平,少帅绝对远在我之上。”他既谦虚又设身处地地说:“我在军事上最大也只做到军校校长,在政治上最高职务只是总统府的参议。你是东北的少帅尚且无法,我一个外人,又怎么能够助你?”
张汉卿微笑着说:“对于先生的能力就不用过谦了,打仗,是将军们的事。先生,是帅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那才是先生的本事。奉军已经尾大不掉,牵扯到的利益太浓,我不打算在改造他们身上花太多时间。
但是奉系的工业经济是我一手缔造,我需要先生助我一臂之力,既使它们上规模成体系,成为中国持久战争的保证,也需要它们具备随时转为军工的能力。这种军转民、民转军的大运筹,非有大本领的人坐镇不可。先生在军事学领域颇有见树,现在我给您一个舞台,就看您愿不愿意把它变成现实了。
如果得先生之力,奉系强大的工业能力可以随时变现为军事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我可以随时用这种能力武装属于我的军队----人民军。只有当我足够强大时,改造奉军才会水到渠成,希望先生助我!”
蒋百里不禁再次打量张汉卿。这少帅的抱负真是不一般的大啊,而他的想法,也不是一般的合理呢:既不急于求成,又能量身定做,将来成大器者,非少帅莫属!
学得一身艺,报与帝王家,蒋百里由不得心动了。在这乱世,也只有少帅,能够实现自己胸中理想抱负了。不过,他与张作霖的龌龊…
这算什么事吗!张汉卿笑得很灿烂:“家父当时不知道先生助我,否则先生在奉系绝对是不下于占鳌叔、辅忱叔一般的人物。虽然家父草莽出身,但他的心胸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狭隘。想当初冯德麟冯世伯和家父斗得那么凶,家父在最后还是舍大力保他平安,并提携他的长子在奉系做参议----现在已经担任空军筹备处处长了。
只要先生不怪罪当年的那场恩怨,我保证家父会对你以礼相待、倚为长城的。” 为平息蒋百里心中对于张作霖的畏惧及表达自己招纳贤才的诚挚之情,张汉卿甚至以“神来之笔”盗得一首诗来言传心声:
“精禽梦觉仍衔石,斗士诚坚共抗流。
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