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山多时了,溥仪皇帝还坐在养心殿的几案旁,铁青着脸。知道皇帝习性的太监都知道,这是要暴怒的节奏。
这是皇后出宫以来第一次这么晚还没有回来,按照旧时规定,皇宫这个时候就要落锁了。几百年来,只要落锁,没有皇帝和领侍卫内大臣的联合手谕,谁都不能打开宫门的。不过在民国时候,这个章程没有了。
非常之时,多事之秋,一切从简。
虽然他娶这个皇后只是摆设,但毕竟是他的皇后,代表着皇家尊严。这次逾矩晚归,无论是对君权还是对夫权,都是极大的冒犯。小朝廷已经没人把它放在眼里了,这股风可不能传到宫里头来…
神武门外,朱光沐奉命护送婉容进皇宫。从这儿进去,直达御花园,那是皇宫的后院。
婉容还沉浸在不安的感觉中。刚才,她在车中和张汉卿一起坐在后座,度过尴尬的半个多小时。只是近乡人怯,在黑咕隆咚的景山侧,她才觉得,原来出宫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虽然宫中最有地位的瑾妃已经在去年去世了,现在理论上惟她为大,但是一想到那位阴沉不定的皇帝,她又心里没底了。他该生气了吧?
当宫女们搀着婉容走上台阶时,一名老太监喘吁吁地跑来:“哎哟我的主子娘娘,您怎么回来得这么晚!皇上都等急了,连找了几位大人找您呐!这会儿正发着火,您可得在意着!”
本来已经完成任务的朱光沐心里一动,他止住张宗昌及侍卫们要离开的脚步:“是少帅亲自宴请的皇后,皇帝竟然摆脸色,给谁看呐!”
张汉卿的心思,作为长期的副官要说不知道那是侮辱他的能力。上位者有意思,作为他的“大内总管”,势必要想方设法给予满足,不然他就是失职的。要不然说领导的秘书非领导的贴心人绝对不能做呢?
张宗昌嘿嘿一笑。在京中无事,他现在已经算是张汉卿的忠实“走狗”。以他的心思,少帅在国会选举如此重要的时候还不忘约婉容出来,耗了整整一天不说,还要殷勤地亲自把她送回来,若没什么算盘,鬼都不相信。
就现在,他还在宫外头车里等着呢。
需要给皇后张胆时,他绝无二话。
婉容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步一挪地进了养心殿,太监早就向溥仪秉报:“万岁爷,皇后娘娘回来了!”
“哐啷”一声,溥仪摔碎了茶盏:“你还知道回来?!”
他咆哮起来:“都说了母仪天下、皇后要有皇后的做派!你就是这样向天下臣民做表率的?赶前清那会儿哪容你这样轻易就出宫!乐不思蜀是怎么着?看明儿个你再敢出去!”
婉容手足无措,垂首缄言,正待向溥仪赔罪,却听外面跋扈的一声大怒:“不过是少帅陪娘娘喝了杯咖啡看了场电影,你就这样话里有话,打脸给谁看呐!”
溥仪脸色大变,颤声问道:“什么人在外面?你们都是死人呐、怎么让外人擅自闯了进来!”太监们赶忙一齐都跪下,但是都不敢作声。
殿门大开,张宗昌和朱光沐闯进殿来,身后是一排全副武装的侍卫。
朱光沐毕竟是文化人,说的话铿锵有力:“我是中华民国人民党中|央办公厅主任朱光沐,不是什么外人,是这里的主人!怎么?你以为这紫禁城是你家的?现在都民国十四年了,你还以为现在还是大清朝?若不是少帅力排众议,你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溥仪惊怒交加又色厉内荏:“教训皇后,这是我皇家的私事,你你你,你岂有此理!”
朱光沐久在张汉卿身边,是知道少帅有心思把废帝撵出宫外的,因此在对他的处理心中有数,语言上就很霸道:“奉少帅命令,明天还要恭请皇后到国会剪彩及作选举动员,所以国事当前,你的家事先要放在一边!”
溥仪气得发抖,但又无可奈何。婉容则满脸骇容,发生了这种事,我怎么好再违拗皇帝的意思?不过若是不去,因而得罪了少帅,结果不还是皇帝受挂落?她吃惊地看着这位一向威严的皇帝----至少在她心中一直如此,等待他拿主意。
无法平息的怒气开始充斥大脑,溥仪难得的暴发了:“民国优待皇室条件第一条就是‘中华民国以待各国君主之礼相待’,你们敢这样放肆!我要去报馆投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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