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眼光一瞟,见旁边的馒头悄悄摆了下手,便道:“不能。”
“那红薯窖的口大了好还是小了好?”
再瞟一眼,见馒头用手势做了个海军炮战时候的旗语比划,摆了一个“战列舰”的意思,下意识地道:“越大越好!”
刚说完就知道上当了,村社里都种土豆养猪,有的是地,每年喂猪的土豆要是能运出来就能够文登州吃几天的,当然知道储藏窖口越小越好。
果然,一阵哄笑,就听刘钰笑骂道:“你等着将来去南赡部洲种地瓜吧!”
…………
秋分早、霜降迟、寒露种麦正当时。转眼八月秋草黄。
寒露已至,文登城中久违的欢庆之声再度扬起,吹拉鼓乐,州牧白云航亲自提着牛鞭,穿着官服,在一片农田里扶着耧车,旁边都是等着秋种的瘦弱菜色的农夫。
当牛局的牛披红挂彩,为了防止农户杀牛吃而官养的耕牛终于放了出来。
朝廷下拨的麦种也已经分发出去。
按照刘钰所说:当官的有时候办事不过脑子,本来麦子必然会涨价,结果节度使下令各地海运贩粮的不得超过每石一两五,还扣押了两艘船强买强卖,结果现在倒好,一艘商船都不来了,商人又不是慈善家,就指望高价卖一笔呢,官府既然强行定价,那大不了不运了嘛。
这回可好,只能靠官方从各地筹集了一批种子粮运送过来,远远不够全部播种的,一些地方的私人种贷已经涨到了“借一还四”的地步。
虽有这样那样的不足,可终于盼到了秋种的季节。
六月末种下的地瓜还未收获,可以再熬几天,以备收获过冬。
这几个月吃了不少地瓜叶子、绿豆叶子,配上朝廷发的赈济粮、加上刘钰多次帮忙把权力延伸到村,总算是把粮食都完善地分配了下去。
地瓜不多,绿豆不多,胡萝卜也不多,但至少能熬过这个冬天,不至于青黄不接。
只要熬到了明年麦收,如果天气不再这么诡异,文登就算是熬过来了。
白云航扶着播种的耧车,心里美滋滋。
胶辽整个地区,不算辽南,就文登州表现的最好。没有大规模流民,没有大规模饿死的路倒,据说有些县尸骨满地,马车走过,咔咔直响。
熬到现在,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距离麦收还有七八个月,这才是最难熬的日子。连树叶子都没得吃,因为冬天了。
朝廷又拨了一批粮米,然而其余州县没有军队帮忙,耗损、截留和漂没非常严重。
文登则因为种植了一批救荒的作物,而且推广的速度“惊世骇俗”——给白云航的嘉奖圣旨上就是这么写的。
一想到皇帝亲自嘉奖表彰的圣旨,白云航扶耧车的手不由猛捏了一把,手背上的血管青筋都露了出来。
不但有圣旨奖励,皇帝还御笔亲提了一个大字,以兹鼓励。
“能”
这个字很重,很重。
看着麦田旁郁郁葱葱的地瓜秧、绿豆和胡萝卜叶,白云航知道自己欠了刘钰一个好大的人情,一个比皇帝御笔的“能”字还重的人情。
摊丁入亩的事他还没有向上说,但他已经决定赌一把大的了。
象征性地耕种了一点麦田,在一阵鞭炮声中,为官的百姓都跪了下来。
“白青天!”
“永不忘白大人活命之恩!”
一阵阵的歌颂赞美,白云航并无多少感动,他在意的不是百姓的感激,而是皇帝的赞许。
挤出了一丝感动的泪水,白云航冲着跪在地上的百姓道:“快快请起,快快请起。都言父母官,可正是百姓苦耕,国家才有粮米,我等才有俸禄。诸位乡亲,莫要这般……我也不过是尽人事罢了。”
下去扶起几位跪在前面的老者,白云航用衣袖擦了擦已经快要干了的眼睛,朗声道:“诸位,诸位!节气不等人,如今不是感激的时候,还请诸位赶紧回去耕种。朝廷的麦种已经发了下来,各家的耕牛也已到位,刘大人也暂借了各村马匹,可不要耽误了农时啊!”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快快去耕种。明年必是好年景!”
众人又冲着他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十几家一起牵着当牛局下发的耕牛,或是牵着一些根本不怎么会耕田但多少能省些力气的战马,拉着新成立的名字古怪的“北方工业商会”制作的耧车等器械,奔向了各家的田地,祈求着明年大丰。
回到衙门,白云航在最后的犹豫结束后,提笔写下了“请试行摊丁入亩疏”几个字,作为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