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问:“中秋节时,她和明珠家的说了一路的话,你猜他们能说什么?”
苏麻喇道:“明珠那个人,是最沉得住憋得住事儿的,就算纳兰一族有野心,他也不会在现在撺掇纳兰常在。您把心放宽些,更何况,皇后娘娘自己也盯着呢。”
“是啊,我这操心的命,好不容易朝廷安稳些,我又来琢磨后宫的事儿。”玉儿自嘲道,“一天也不叫自己消停,这白头发,能长得少吗?”
她说着,起身到镜前,摸了摸发鬓道:“我看几位老福晋都染了发,苏麻喇,你说我要不要染。”
苏麻喇忙说:“听讲那膏子又臭又刺激头皮,您倒腾那些做什么,还不如戴假发髻遮盖白发容易打理。”
“沉甸甸地顶在脑袋上。”玉儿一贯不喜欢戴假发髻,何况现在老了,“罢了,就让白发生出来吧,等满头银丝时,一定也好看。”
苏麻喇笑道:“您近来心情不错。”
玉儿直视着镜中,日渐衰老的自己:“那我也不能总消沉着,反正一辈子也想不通的事,等死的那天,我再难受吧。”
此时,有小宫女来寻苏麻喇,玉儿见她出去说了许久的话,便问:“什么事情?”
苏麻喇说翊坤宫传了太医,她派人问了太医院怎么回事,说是昭妃娘娘肠胃不好,开了方子调理了。
“她不会,是误会自己有了吧。”玉儿说,“这么一个结果,心里该更难受。”
苏麻喇奇道:“说来也怪,为何昭妃娘娘侍寝也不算少,却总也怀不上。”
玉儿说:“她们本就年轻,自己的身体还没长好呢,怀不上才是好事,但愿她自己能想明白。荣常在她们也就那样了,可舒舒将来压力不小,若是生下嫡皇子,二十多年后,儿子长大成人能独当一面,那时候玄烨才堪堪四十岁,你认为父子君臣的关系会是什么样?”
苏麻喇也皱起了眉头,她也还记得肃亲王豪格。
玉儿道:“等再过十年,玄烨五十岁,尚未开始衰老,可嫡长子已经三十多岁,哪怕封了太子,做了三十年的臣子,对国家对江山,还能有什么热情?这皇子生的早,虽然不担心宗室继承,但几十年后,必定有麻烦。”
苏麻喇说:“好了,那时候,咱们都化成灰了,您看不见。”
玉儿没好气说:“我还想活一百岁呢,你少咒我。”她吩咐苏麻喇,“你别去看望灵昭,她若宣太医真是为了查喜脉而失望,脸上挂不住,谁去都是戳她的心。”
“奴婢记下了,不去招人嫌。”苏麻喇道,“但愿昭妃娘娘,自己能想明白。”
这天,翊坤宫传话,因昭妃娘娘玉体违和,所有的事由荣常在代理,如今荣常在有了纳兰氏这个帮手为她出谋划策,渐渐不再惧怕承担差事。
她听说昭妃抱恙,登门来探望,却被冬云婉拒,回来与纳兰氏一合计,纳兰常在说:“有件事,一直想和姐姐说,就怕自己多嘴又多心了。”
荣常在道:“咱们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纳兰氏便道:“中秋节时,皇上把宫灯赏赐给了佟家的表妹,虽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可那天我在昭妃娘娘脸上看见了失落和悲伤。我记得太后当时说,每一盏灯都是昭妃娘娘亲自检查,督促宫女们将琉璃擦得锃亮,那都是她的心血。”
荣常在朝门前看了眼,命吉芯守着,轻声道:“你也看出来了,佟家那位表妹,将来早晚是要进宫的。”
纳兰常在道:“是呀,和慧嫔差不多吧。”
荣常在叹:“那佟家的姑娘,蹦蹦跳跳,那么张扬骄傲,将来这宫里啊……”她啧啧摇头,“不敢想。”
纳兰氏温和地说:“姐姐,不论宫里什么样,咱们照旧过咱们的日子呗。”
是日夜里,灵昭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宿,她因为恶心难受,惊喜地以为自己有喜,结果眼巴巴请来了太医,却对她说,是肠胃不适。
冬云在边上问,会不会是喜脉,那太医很尴尬地说,他一来就先搭是否有喜,但并不是,而后再搭脉,询问了一些昭妃的饮食休息,判断是肠胃不适。
哭了一夜的人,隔天头疼欲裂,灵昭躺在床上,吩咐冬云:“你回家一趟。”
冬云怯怯地问:“您要奴婢去做什么?”
灵昭声音沙哑,说道:“告诉阿玛,我要坐胎药。”
冬云劝说:“小姐,您还那么年轻,可别把身体吃坏了,您别着急呀。”
灵昭痛苦地哽咽:“你就不怕再过几年,他不再来翊坤宫,我连吃坐胎药都没资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