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的温度有点高,雒川初脱了外套拿在手里,有些迷茫的四处看着,他本就不是喜欢到这种地方的人,不过高中叛逆的时候偶倒是去过小酒吧装过一副成熟的样子,不过现在远离了热闹这么久,突然就又来到这样的地方,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看起来酒吧中的装修气氛也是暗暗的,就着昏暗的灯光,他隐约能看到的就只有一群群的围在一起的人,互相碰杯,互相调笑,来到吧台的一个位置坐下之后,对上服务生有些戏谑地目光,随意的点了一杯酒,灯光倏地就全部暗了下来,雒川初被吓了一跳,扭过头去的时候,舞台的中间猛地亮了一排的灯光,木制的舞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个支着的话筒,不对,话筒是一开始就在那里的,雒川初这么一点观察力还是有的,但是出现在话筒旁边的那个黑色夹克,背着吉他的男生,却是刚刚才站上去的。
在男生的一侧,是一套以黑色为主色的架子鼓,而在架子鼓后面坐着的男生,上身纯白色的衬衫,胸口的位置绣着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丹顶鹤,袖子被挽到了小臂中间的位置,露出洁白且瘦长的手腕手掌,下身只一条九分的牛仔裤,让所有人窃窃私语又情绪高涨的那张脸,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没有其他装饰品,就那么挺直了脊背坐在那里,就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那样不怕冷,不复杂,不沾尘的人,除了余望,雒川初想不出来这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
音乐突然响了起来,余望和台上对着话筒的男生对视了一眼,手里的两个架子鼓锤在手指间转了一圈,然后猛地砸到了一个鼓上,那一瞬间,整个酒吧的气氛都激昂起来了,音乐的声音仿佛毒物又像是烈酒一样倒进了人们的心理,让每一个人为之沉醉,为其激动。
雒川初愣愣地看着舞台上那个所有的光芒所有的欢呼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的那个男生,突然觉得,也许时间真的已经过了很久,不只是一年半而已,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余望——热情帅气,光芒四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个站在最大最亮眼的舞台的星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得住。
是从什么时候,余望将这样的自己展示在这个酒吧里的人面前的呢,他不知道,他完全不知道这一年半都发生什么,而岁月,除了给了他疲惫和责任感,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他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连侍者什么时候将那杯有些偏蓝色的液体放到他的面前的他都不知道,他坐的位置很好,可以清楚地看到余望的每一个动作,他扬起的手,他微微扬起露出来锁骨的衬衫,他挪动的脚腕,他抬眼看向台下时候眼中的帅气和凌厉,甚至他额头的汗水,细碎的额发,还有,他从没见过的微微勾起唇角的清淡笑容。
那还是他完全不认识的余望,也是他思念了一年半的余望;那是他好久没有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的余望,也是让他感到惊艳又熟悉的余望;那是他,或许在梦里才见到过的散发出明亮的光芒的余望。
音乐持续了将近五分钟,刺目的灯光让雒川初的眼睛都痛了起来,灯光再次暗下来的时候,他轻轻低下了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也提不起来语气和那样的余望重逢的勇气,他真的可以跟他说一句“余望,好久不见”?
默不作声地,他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酒液,随手点的酒似乎浓度很高的样子,辣的有些刺疼的感觉从喉咙直接来到了心底,他从兜里掏出来一张钱,压到了杯子下面,然后拿着外套走出了酒吧,却也没有立刻离开,在酒吧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巷子,巷口处有一个台阶,凹凸不平的地方积了一些水,但是他却毫不在意地坐了下去,看着自己早就生了茧子,还有不少细碎的伤口的双手,叹了口气,倚在了身后的墙上,看着苍茫但还有远处映着霓虹灯的天空,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不知道心里的烦闷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怎样才能纾解,只是明白了一件事,明白了江仄和他说的那句话——见到他,可不要太伤心了。
自己现在是在伤心吗?他长出了一口气,说是伤心,实际上是懦弱吧,是逃避,是胆怯,他想他可以承认,自己的确,真的不敢面对那样的余望,真的没有勇气,去做一次刻意而意外的重逢。
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酒吧里的热闹一直在持续,只有雒川初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下起了雪了,很小,砸在人的脸上有些凉凉的,如果不仔细看甚至都捕捉不到。
但是雒川初抬起头的时候,酒吧里似乎安静了一些,他默默地站起了身,身体都有些僵硬了,应该坐了快两个小时了吧,他在心里跟自己说,如果再不回去的话,顾应然那家伙一定会担心的吧,也不知道他和江仄哥谈的怎么样了,算了,自己回去的时候不挨骂就算他心情好了吧,不过发生这种事情,他心情好不到哪里去吧?
想得越来越多,他默默地挪到路右边的人行道上,低着头走着,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两双鞋子,一双是纯白色的运动鞋,似乎还穿着九分裤,另一个是黑色的皮鞋,看起来价格也不菲的样子,只不过他对这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研究,他的鞋子早就是剩下以方便运动为主的军旅鞋了。
为什么站在这里不动呢,他准备换个方向,却突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问道:“怎么了余望,你认识他?”
余望?他的眼睛睁了睁,抬头看去,面前那个露着脚踝的白色运动鞋的主人不是余望还能是谁呢,真是的,这个人,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会冷,冬天还穿的这么薄是要怎样?
这只是他那一瞬的想法,下一刻,他看到的是余望一边扣着身上的大衣领口的扣子一边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就已经冲着问他问题的男人摇了摇头,率先扭身离开,留下的背影和以前任何时候一样的清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