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过一线悲伤。
“告诉朕,怎么回事?”
莎依除了哭喊已经无法正常吐字。
一旁慌成兔子的小宫女立即跪下来说话。
“启禀陛下,是杨贵妃!”
“她怎么了?”
“我家姑娘今天本来在宫中安胎,杨贵妃忽然上门来,说我们家姑娘偷了她的东西,要带人搜宫,我家姑娘去拦她,谁知她一把将姑娘给推搡到地上,结果,就见红了!”
李叡看着莎依,回头吩咐了一句:“传贵妃进来。”
不一会,杨高枝进来了。
李叡:“说吧,怎么回事?”
杨高枝仍是一脸不可思议,听到李叡的询问,她又带上幽怨的神情。
“我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摔的!”
莎依伤心欲绝,偏过头去不想看到杨高枝。
杨高枝:“装什么可怜?你就是个小偷!”
“我偷你什么了?”莎依转过来,唇色惨白,哆嗦着问她。
杨高枝从怀里掏出来一件赤帛小肚兜,上面还绣着些金线,像是未完工的半成品。
“这是我简姐姐的东西,你个贱民的手不配碰!”
莎依握住李叡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她眼边两行清泪滑落下来,眼眶泛红,为整张苍白的脸添上唯一一点红色。
“那是我孩子的东西。我只是想按照大陈的传统,替他绣一件肚兜,像每一个大陈的孩子一样。我的孩子。”她轻声呼唤着,双唇颤动,接着更多的泪水流了下来。
杨高枝眼眶也憋红了,她忍住一口气,问道:“你为何要用这一件?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我简姐姐的遗物吗?”
莎依无言,只能拿泪水回应她。
片刻之后,她才抓着李叡的手,轻声开口:“这是太后赐给我的,要我接着完成它,我不知道这是前皇后的遗物。”
“够了!”忽然太后进门来,呵斥一声,打断了房里的问责。
她走到杨高枝面前,不怒自威,眼神将她震慑住。
“哀家一向觉得你识大体,你今日怎么会这般胡闹?”
杨高枝:“我只是想把东西拿回来,是她自己跑过来时不小心摔的……”
太后从杨高枝手里抢过来那件小肚兜,将它抖开,仔细展示给杨高枝看。
“你看好,这件是哀家特赐给莎依的新衣,不是前皇后那件没绣完的!”
杨高枝听毕,伸出两只手轻轻抚上那条小小的一帕肚兜,眼里两行泪落下来。
太后失望地重重叹口气,准备把东西收起来。
这时,李叡松开莎依的手,过来接下肚兜,拿在手里仔细摩挲。
他眼中荡起涟漪,情绪隐入暗中。
半晌,他才开口:“这的确不是皇后那件。她未绣完的肚兜,一直藏在长生殿的云绣轩里一个金匣中。”
一旁将全程收入眼中的简安月,静静地站在原地,她的手好几次抬了起来,可又被她自己颤抖着按下去。她浑身战栗,咬牙坚持才没倒下。
莎依勉强抬起半个身子,悲怨地看向杨高枝。
“我与你无怨,平日也是处处谦让着你,你多次明里暗里为难我,我也都忍耐下来,没有告诉陛下。我敬你是贵妃,位尊于我之上,我只求在这偌大后宫里,为我和我的孩子求得方寸立足之地。可你为了这么一件我孩子的衣服,你就能要了他的命!同为女人,你为何这么狠的心?”
莎依声泪俱下地控诉着。
杨高枝被气笑了:“我与你从无来往,每天见面也就是去慈宁宫请安,你说什么我为难你?好啊,今天既然所有人都在,你就当着陛下的面,说说我都怎么欺负过你?”
莎依正准备开口,忽然又被泪水淹住双眼,变得不可自控。
“都住嘴!”太后痛心地看着她们,“你们同在君王侧,应当姐妹同心,想着如何伺候好皇帝,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对,为了这么个事,居然闹成现在这样!”
杨高枝悲愤地垂下头来。
太后的声音冷冷的:“今贵妃因妒失仪,残害皇嗣,即刻迁入冷宫!”
杨高枝立即抬起头来,不敢相信地看着太后:“你不能这样做!”
她知道,太后放弃她了。
莎依偷了简安月遗物的小道消息,还是从慈宁宫的宫人处传出来的,说是无意,可谁知道呢?
什么本家表姨,什么疼爱有加,一切不过是建立在她与太后都姓杨,而她又刚好年纪合适的基础上罢了。
没有她杨高枝,还会有其他的杨金枝、杨银枝、杨玉枝,太后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生出下一任天子的杨氏女子而已,是谁都无所谓,只要听话乖巧就行。
杨高枝上次与李琰的事被太后抓到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太后要放弃她了。
太后看向杨高枝的眼神冰冷,比深冬寒窖还要更让人感觉刺骨。
“哀家是太后!为何不能这样做!还不快来人把她带走?”
正当宫人上前来捉杨高枝的时候,李叡的声音响起。
“将贵妃杨氏禁足紫薇苑,不得朕的命令,不许随意出殿。宫中俸禄供给照旧。”
太后转过头来质问:“皇帝什么意思?”
“陛下。”杨高枝也看向李叡,眼中带着祈盼与乞求。
李叡把手中物件捏紧:“如母后所闻,朕禁了贵妃的足。”
杨高枝跪着过来抱住了李叡的腿,像是海难中抱住唯一的一块浮木,她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
他把她扶起来,拿她的裙摆将她蹭在他身上的涕泪擦干净。
太后声音不稳,望着自己的儿子:“哀家刚刚下令将她废黜贵妃位分,打入冷宫。”
“是啊,然后儿子又恢复了她的位分,迁入紫薇苑。”
太后不再说话,母子两个对视起来。
“蔡公公!怎么?要朕亲自带贵妃过去吗?”
李叡大声喊了一句,但双眼仍是盯着他母后。
蔡公公急急忙忙跑上前来,接过杨高枝的手,把她扶了出去。
杨高枝步履不稳地跟着几个小公公出了合欢苑。
莎依挣扎着坐起来,拉住李叡的衣角。
“陛下。”她的声音楚楚可怜,配上此刻憔悴的模样,让人无不心疼。
李叡转过身来,眉宇轻蹙:“朕会替你做主。”
莎依的泪水涟涟:“可是贵妃她已经走了。她害死我们的孩子,就这么走了。”
李叡拍拍她的手:“或许,与贵妃无关。”
莎依难以接受地慢慢缩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