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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在夸我,还是出于客套而已,于我来说,一句夸赞其实并无意义,因为我自己心中这些年已经有了郁结。
“其实……老师,很多时候我都会纠结……”
男子依旧保持着那慈祥的笑容,脸上丝毫没有倦意。“我知道,从你的眼神中我看了出来,不如让我猜猜你的苦恼吧。”
我舒了口气,用渴求的眼神看着他。
他用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律的震动。“老头子猜你是不是有时候觉得自己快要麻木了。”
他果真一下就说出了我心中所想,我连忙点了点头。“开始时还很新鲜,可随时经历地越来越多,就感觉这些事情都变得无聊起来,什么妖魔鬼怪,其实也就和人一样,有着七情六欲的动物而已。”
“你的话并没有错,可我想这并不是你真正疲倦的原因。”
“我……我感觉很多时候我像是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看着一出又一出的悲剧发生,自己却做不了什么。”
男子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虽然还是那样温情的笑容,但看得出他在认真思考这件事情。“其实这个事情,我在刚成为通灵者时也经历过,而且比你还要早,十年了你才觉得厌烦,而我其实在一年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厌倦了。”
“你想想,柳泉,我的那个时代是不像你这样自由自在的,我还有你的茶馆,而我什么都没有,其实没有什么能避免这种烦躁,因为这本就是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就像每一个人有自己的工作一样,做一个通灵者去冷眼观察真实的世界就是我们的宿命。”
“老师……”我叹了口气。“我们自己知道这些真实的,可是其他人根本没人愿意相信,他们之所以会听我们的故事,只是因为他们觉得很好玩很新奇罢了,所以本质上我们并没有改变什么。”
“泉啊……”男子又低头品了一口茶,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其实你自己是知道答案的。”
“啊?”
“你之所以纠结就是淡忘了我们通灵者的本质,忘了自己刚成为通灵者时的心情。”
“或许是吧,可是感觉一旦丢了就找不回来了。”我皱起眉头,看着窗外零碎的月光。
“你不如好好回忆一下我们相遇的故事吧,那是你成为通灵者的开始,我想听你像讲其他故事一样,把你自己那不为人知的故事讲给我听。”
我一惊,并不是男子的要求令我惊讶,而是因为他突然让我回忆自己的事情,我竟然一时有些失忆。
我一直都在讲别人的故事,我自己的故事又是什么呢?
我们又回到了被月光深深宠爱地湖畔。
镜面般的湖水旁,果真有座假山,那日龙少还曾重重地撞在上面。羽歌背着我在假山旁转了好几圈,才找到那个被杂草掩盖的小洞。
“我在岛上这么多年,竟然从未发觉有这个洞穴。”羽歌不解地说。
“你们自然无从发觉,这曾经是我和你母亲修炼的地方,岛上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为了安全我们通过周围植物做了很有效的伪装。”女人笑着说。“如果不是我提前告诉你,你怎么会注意到这个地方。”
羽歌小心翼翼地迈出几步试探,刚进入洞穴,就有一阵暖风迎面袭来。
“别害怕,往里走就好。”女人说。“我的洞穴是懒得设什么机关的。”
羽歌沿着崎岖蜿蜒的甬道一点点往下挪动,越是深入,就感觉空气越来越燥热,那种感觉仿佛是融化进了地壳层,跌入了地心。
“泉。你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好了。”羽歌看我仍然痛苦难忍,不觉加快了脚步。
幽暗甬道的尽头,一道炫目的红光一瞬间笼罩了我们,我们进入了一个十分庞大的空间。没想到这假山之下,还有这么一个洞天之地,四周的墙壁都在不停流淌着红色的岩浆,地面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沟壑,墙壁上写满了鸟人语。不断流淌着岩浆的朱红色地面上竟然还长着诸多冰晶状的花卉,在这一片火红之间,它们就像一颗颗耀眼的水晶,在这一般生灵都要干涸而死的地方,它们却生机勃勃。
炙热的空气让我汗流浃背,流到身上那些伤口处反而更加疼痛。“前辈,您不会又在骗我们吧,这个地方怎么能治疗烧伤。”
“前辈,我们到了,然后呢?”羽歌急切地问。
“然后你解开那个香囊,把那根红色的羽毛随便丢在一处岩浆里就好了。”
羽歌半信半疑地从我身上再次取下那个香囊,将那根红黄相间的羽毛轻轻拈了出来。“泉,这根羽毛现在真的比火还要烫。”她火急火燎地把羽毛丢进一旁的岩浆里,只是短短几秒,手上已经一面红肿。
滋滋滋!那根红色的羽毛瞬间在岩浆中化为了灰烬,冒出一阵白烟,然后许久不再有任何动静。
“前辈!前辈!”我们焦急地喊着,因为这毕方的行事实在是太诡异,我们不知道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好了!吵死了!”女人的声音突然从岩浆中传了出来,然后一道火焰腾空而起,火光四溅,在岩浆中飞出一只红色的鸟,落地后又瞬间化为了人形。
只见她一件薄薄的青色白纱和一条把腿完全遮住的白色拖地长裙,火红色的头发盘成风流别致的发髻,上面缠着一条淡蓝色的束带。这身装扮确实与那山海经上的画像有几分相似。唯一有些出路的地方就是画像上的毕方,目光凌厉,一副不可接近的气息。而我们眼前的她,看起来却冰洁渊清,清纯可人。
她火红色的双眸环顾着四周,抿了抿薄薄的嘴唇,然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我终于回来了,还是自己家舒服。”
“前辈!”羽歌看到她突如其来的降临激动不已。“没想到真的是前辈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