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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天热,贪图坐得宽绰,蔺氏和布暖分了车,吩咐各自随意不必伺候。
原本玉炉和香侬该当是扶车随侍的,布暖体恤她们,怕一路走累了,且又是得脸的大丫头,便准她们同乘。
这同乘的日子不好过,三个人分占了三面围子,布暖摆个臭脸也不说话,弄得那两个人讪讪的。
玉炉是个话痨,平素小奸小坏的没忌讳,正经时候却满懂得察言观色。
布暖心情好的时候也爱插科打浑,不端什么主子架子,凭你怎么和她闹腾,她断不气恼。
可一旦她心情欠佳,那么最好是别同她说话,否则等同于惹火烧身。
于是出了长安城门的这两个时辰,大家都尽量保持沉默,目光呆滞了,连嘴巴都要生锈了。
太阳越升越高,车里铺了篾席,还是觉得很热。
布暖半倚在隐囊上喘气,香侬忙扒拉出冰婆子塞到她手里,一面探身出去把水囊里的水倒在中栉上,绞干了再拿进来给她掖汗。
本来要提醒她仔细脸上的妆,谁知晚了一步。
她接过手巾在脸上一通胡撸,等想起来时,早把那些花粉胭脂都卸干净了。
“这倒好!”
香侬托着花花绿绿的纱绢兴叹,“一早晨的功夫,全白费了!”
布暖提起这个就来气,使劲蹬了两下腿,“白费就白费了,往后也再不用脂粉了。
横竖不好看,丑人多作怪,惹人笑话么!”
香侬和玉炉面面相觑,“这是什么话!
谁说不好看来着?六公子不是说好么,你闹什么别扭!”
香侬叹了口气,“你还是小孩儿心性,一时欢喜,一时又上脸子,叫我说你什么好!
你没瞧见六公子被你闹得多难堪?他是云端里的人,何尝见过你这样任性的?依我说,他对你是十足的纵容了。
在洛阳时夫人就说他规矩大,到了长安瞧府里下人有理有矩的样儿,再瞧瞧你和他说话时候的声气儿……尊卑不分,没上没下,他苛责过你么?你还想怎么的?真该把你的恶行写信告诉老爷夫人,让他们料理你!”
布暖翻翻白眼,“那你听见他扯上蓝笙了么?这事和蓝笙什么相干?”
玉炉很公道的补充了一句,“那是因为他被你气坏了!
你这么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他八成是头回遇上。”
布暖早前底气挺足的,现下给她们说得矮到尘土里,什么不平都没了。
自己回头想想,是有点太纵性了。
还好舅舅没有大发雷霆把她禁足什么的,阿弥陀佛,算她的造化吧!
她掀了窗上软帘朝外看,他在车队最前面打头阵。
顶着金灿灿的太阳,穿着一板一眼的襕袍,腰上玉带勒出背部挺拔的线条。
行惯了军的人,大日头底下走着也无所谓。
叫他戴个幕篱或是打把伞,他一定嫌那个有损将军形象。
大概只要不穿甲胄,于他来说已经是最松泛的事了吧!
她徐徐把手伸出去,触及阳光的皮肉晒得火辣辣的疼。
所幸垄道两侧尚有高壮的行道树遮荫,这一路来倒也繁花似锦。
远处的城廓越来越近,她高兴起来,扒着窗口喊,“舅舅,舅舅!”
容与应声看过来,问怎么了。
他坐在马上回头的样子极好看,颇有些魏晋遗风,真正的眉目如画。
她痴痴望着,惨戚戚想起一句话来——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她突然觉得那宋小姐是可以理解的,他这等功勋有成姿容无双的,世间要再寻出第二个来,只怕也不能够。
容与紧了紧马缰放慢速度,退至她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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