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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理想!
老谢跑完了山路,跑过了农田,实在跑不动了就走,实在走不动了,就躲进公路桥下的涵洞里。
他被卖到了广东省广宁县,从广宁一路逃到四会,再从四会市到三水市,又从三水到佛山。
四天后,他走回了广州。
广州沙河的职业介绍所里,经理吃惊地打翻了茶水。
他失声喊:你是怎么回来的!
第二句话出乎老谢的意料。
经理走上前来要和他握手,他热情地喊:人才!
你是个人才!
经理说:我们这里就需要你这种人才,你跟着我们干吧,以后我还是2000元卖你一次,每次你跑回来就分你一半,干不干?
老谢说:我只想拿回我的吉他。
(八)
我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愿你我带着最微薄的行李和最丰盛的自己在世间流浪。
这句话指的不仅仅是我的兄弟老谢,指的是这个复杂世界里所有像老谢一样的老谢。
老谢的本尊,我是在北京认识的。
那时他第三次流浪到北京,在南城川子的酒吧驻场驻唱。
川子大胡子,成名曲是《今生缘》和《郑钱花》,人极豪爽,燕京啤酒七瓶八瓶漱漱口。
他捏着鼻子灌我酒,我边喝边问:哥,上面唱歌的那个胖子是谁?怎么长得像个土匪?
就这么认识的老谢,他的歌很怪,说不上来的一种怪。
他唱的明明是最普通的民谣原创,却总让人感觉是在读一篇散文,或者,一首诗。
明明是清清淡淡的弹唱,却每每勾得人莫名其妙地叹息。
有一天高晓松也在,他特意喊过老谢来,说了一句话:你的歌太悲哀,要多一些快乐的歌,这个时代需要快乐的歌。
我在隔壁桌看他们聊天,看到老谢憨笑,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了声“谢谢老师”
。
我那时只知道老谢是个普通的歌手,并不知道他还是个流浪歌手。
我并不知道他藏而不露的理想。
我并不知道他那时已经走过了五十多个城市,一路边走边唱,一路攒钱,一路流浪。
贵阳市中心喷水池旁,他闭着眼睛唱完一首歌,一睁眼,琴包拿在城管手里,城管说:你再唱一遍好吗?不错,挺好听。
后来城管把琴包放下,走了。
昆明的南屏街,有人老远地扔过来一元钱。
老谢捡着钱追着他跑,告诉他自己不是要饭的。
他说:不信,听我给你念首诗。
……南宁朝阳广场百货大楼前,有人蹲下来给他讲了半天营销学,他耐心地听,听完后问那人:你很孤独吗?送你张我的专辑吧,难过的时候可以听一听。
他的专辑是用网吧的麦克风录制的,电脑光驱里一张张刻录的。
那人道了谢,拿起专辑,少顷,鞠了一躬。
……南京新街口的地下通道,一个支着假腿的残疾人直接拔掉他的音箱,说抢了他的地盘。
老谢问能不能陪他一起唱,临走时,老谢没分钱,残疾人追出来,递给他一个苹果。
晚上经过一条街,一个东北的大姐把他扯进小屋,叫他挑一个姑娘。
他说自己是歌手不是嫖客,大姐笑:哎呀妈呀,一把拉进一个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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