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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七夕节10（第1页）

胤祥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埋怨她道：“南云回京便如实说了，我其实也已托人给贾陆源捎了个信，让他不要去寻你。”

顿了顿，“只不过，你这个不愿给人凭添麻烦的性子，何时能够改一改？一时无依无靠的时候，也大可放纵自己一回，随便寻一个靠一靠，全做休养生息。”

他右手握拳，指节在案上扣了两下，颇有些替子墨发愁的模样。

子墨又拿起一块核桃酥，一面吃一面摇头，示意自己实则是找了个人靠一靠，又一把把核桃酥环到怀里，打岔说：“十三爷就不要与我抢了，若是想吃，回去再问南云讨要便是，量她不敢不给的。”

胤祥一笑，却不放过方才的话题，继续问：“你靠得是那个请调绿营的程家兄弟么？”

子墨连连摇头，指着胤祥，除了口中不拾闲地嚼着核桃酥，余下便似一动不动。

这一厢，胤祥一时寂静无声，愣住了，良久，只见子墨倨傲地冲他抬了抬下颌，说：“我这样机灵，自然是要找个靠山的，你不就在我眼前吗？”

画舫晃了晃，案上灯烛也跟着一同晃了晃，一阵河风拂过，缭绕香雾中，粉彩插瓶里头的两根狗尾草也跟着盈盈摇摆。

胤祥看着子墨，答：“看来你也不是个机灵的，难道没听过‘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道理么？”

子墨手握着核桃酥，望着胤祥。

见他一副不寻常的情绪瞧她，愣了一瞬，迟疑了一刻，没有提出那个该有的笑容，反而十分认真地说：“因我本就知道，解渴不在旁人，需自己去挑水才能解一世之渴。”

胤祥见她逞强的样子，心中自然是又怜又爱，无奈地摇摇头：“你我方才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你还是不肯亲口告诉我你的心事么？”

这个问话太突兀，但似乎也是子墨意料之中的，她的声音忽然颤了一下：“想必十三爷已经都知道了，何必再问我呢？”

胤祥提了目光，回望着她：“是。

但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子墨端起姜汤，双唇贴上瓷碗，犹疑了一刻，没说话。

只听胤祥道：“我只盼着你能早日亲口说出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直到那时候，你才是真正放下了过去的伤痛，若是此刻你仍旧觉得为难，就不必说了。”

子墨缓过神来，喝了一口，手里托着那个瓷碗儿，力道却与须臾顷刻间不同，目光看向胤祥的时候有些畅意：“我不是为难，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顿了顿，“那日我去府衙时，他许诺我若是见我在府衙内耽搁得太久了，他一定会来寻我，我便信了。

我趴在榻上的时候一直在想，是我不够好，所以他才哄骗我么？还是他遇见了更加棘手的事情？他会不会就潜在暗影里，只待南云走后，他便会悄悄来看我，然后带我离开？后来回想起来，实在是愚蠢至极。”

她瞥了屋中角落一眼，才回望向胤祥，叹道：“实则，我是十分体谅他的。

若是他能提前告知我，容我心中有数，我也绝不是不经事的，不然为何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抛弃一族荣辱、父母亲人，还有……”

她怔了一刻，只听胤祥轻笑出声来，仿佛事不关己，子墨吞咽一口，“……我还明知圣君指婚的用意，假死逃婚。”

胤祥闻言，身子就势前倾，靠过去，偷偷在附耳道：“你不必觉得后悔，一切自有天意。”

他瞥一眼子墨慌乱的神情，继续在她耳边道，“呆愣愣的一副样子，肯定是累了吧？一会儿一同下去填饱肚子，我再叫人送你上岸，贾陆源会来接你回陵寝的。”

听着他的声音，子墨感到胸口一阵扑通通乱跳，她足足换了半盏茶的光景，只顾闷头端起碗，把姜水灌下肚子，良久才才目光炯炯地紧握小碗，义愤填膺地向十三爷发道：“我大致是坦白知错的，但却也不得不叮嘱十三爷两句。”

她的声音中透出三分慌张，甚是可爱，“你这样的阿哥，私自出京，可还不是与我一样犯了大忌讳！

杀手四伏，即便是有天大的事，你当真是不应该如此莽撞。”

十三爷原本是接到密报说寿陵陵寝内有人仗着色勒齐撑腰，敛财敛到皇陵中去，他思及这或许是个取证色勒齐和噶礼的好时机，再者，他也的确是怕这事波及到子墨，牵扯出她这一桩不宜被人知晓的秘密来，是以他才托病，在上书房请了几日空闲，偷偷尾随刘承泽而来，原本是想不动声色地查一查，不料这一路上却是惊心动魄。

但这一切，他却不能和盘托出，是以，只定定望了她一刻，咬了片刻嘴唇，面上倒不见什么怒气，良久，夺过子墨手中的碗，轻放在案上，颇有些思索道：“你这是……在为我担忧么？”

他这句话沉甸甸地敲在子墨心上，令她感到比方才更加的慌张，且后悔。

她似乎忽然有些明白，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与胤祥之间的相处倒好似舒坦过刘承泽。

她想到这一层，再端详着胤祥那一张脸，一下连质问他因何事而来都忘记勒，忽然温和地说：“即便不是，你也该给我个面子，不可对我言而无信！”

言罢紧紧抿住唇，不再说话。

良久，胤祥声音沙哑，郑重其事地应道：“好，我答应你。”

他大约是觉得方才语气太重，下一刻就柔缓了许多，一边站起身来，一边道：“核桃酥一会儿我命人给你带走，想来楼下的席面应当备好了，我们下去吧。”

舱楼里吹过一阵风，子墨却被胤祥看得浑身发热。

胤祥等她起身，引她来到下行的楼梯，自率先弓着背，走在前面：“当心脚下。”

子墨打眼瞧着十三爷，顾盼处全是风流的一个背影，她一面看，一面小声嘟囔：“这样的一张面孔，竟让我忘记问他，他为何出现在此处。”

胤祥走在前面，听在耳中，全装作没有听见的模样，只有嘴角不由自主地得意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