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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吏不动声色地放下笔簿,围着曹破延的商队转了一圈。
货物没有任何问题,普通货色。
十五个伴当都是胡人,紧腿裤,尖头鞋,年纪都与曹破延相仿。
他们各自牵着一峰骆驼,默不作声,但肩膀都微微紧绷着。
“这些家伙很紧张。”
老吏暗自做出了判断,提起笔来,打算在过所上批上一个“未”
字——意思是这个商队身份存疑,得由西市署丞做进一步勘验。
可笔未落下,却被一只大手给拦住了。
老吏抬头一看,发现一个浓眉宽脸的汉子,正在冲他微笑。
“崔六郎?”
这个人在西市是个有名的掮客,人脉甚广,举凡走货质库、租房寻人、诉讼关说之类,找他做中介都没错。
所以他虽无官身,在西市地面儿却颇吃得开。
崔六郎笑眯眯道:“还没吃朝食吧?我给老丈你捎了张饼。”
然后递过去一张热气腾腾的胡麻面饼,正面缀着一粒粒油亮的大芝麻,香气扑鼻。
老吏一捏,发现在面饼的反侧深深压着一枚小小的直银铤。
他暗自掂量了一下,怕不有二两,虽不能做现钱,但也能给闺女打支好簪子了。
“这几位朋友头一次到长安来,很多规矩都不清楚,还请老丈通融。”
崔六郎压低声音道。
老吏略作犹豫,还是接过面饼,然后在过所上批了个“听”
,准许入市。
崔六郎叉手致谢,转过身去,流利地说了一连串粟特语。
曹破延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既无欣喜也不兴奋。
在崔六郎的带领下,那支小小的驼队顺着槛道鱼贯进入西市。
过了槛道,迎面是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东、南、西、北四条宽巷的两侧皆是店铺行肆。
从绢布店、铁器店、瓷器店到鞍鞯铺子、布粮铺、珠宝饰钿铺、乐器行一应俱全。
这些店铺的屋顶和长安建筑不太一样,顶平如台——倒不是因为胡商思乡,而是因为这里寸土寸金,屋顶平阔,可以堆积更多货物。
此时铺子还未正式开张,但各家都已经把幌子高高悬挂出来,接旗连旌,几乎遮蔽了整条宽巷上空。
除夕刚挂上门楣的桃符还未摘下,旁边又多了几盏造型各异的花灯竹架——这都是为了今晚花灯游会而备的。
此时灯笼还未挂上,但喜庆的味道已冲天而起。
“咱们长安呀,一共有一百零八坊,南北十四街,东西十一街。
每一坊都有围墙围住。
无论你是吃饭、玩乐、谈生意还是住店,都得在坊里头。
寻常晚上,可不能出来,会犯夜禁。
不过今天不必担心,晚上有上元节灯会,暂弛宵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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