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粉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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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卢沟桥2（第1页）

国家跟这卢沟桥畔的河坝一样，陈旧，凋敝，处处埋着隐患；朝廷上下相疑，地方官耽于享乐，一旦引发就不堪收拾。

他治下安徽和湖北、河南搭界；白莲教湖北倡乱，他便启程巡视宿松、太湖，截堵教匪犯境，赈济灾民，在乡间宣示圣祖圣谕广训，约束地方官衙门吏目不得骚扰百姓。

从南至北沿省界戒严奔波大半年，匪患才没有波及徽省。

想起白莲教起事——起初，川督福康安抓住几名借传白莲教收取“打丹银”

的教众便张皇其事地上奏。

太上皇禅位在即，正对外省大吏心存狐疑，听了福康安的，立时下旨捉拿白莲教徒，各省大肆将捉到的白莲教众正法。

为一名教首刘之协逃脱，河南、湖北、陕西三省总督、巡抚、藩臬或革职或罚交养廉银，由此开始天下大索。

地方官吏岂有爱惜民生的？民间积怨已深又加上一番搜刮勒索，顿时引燃了局面。

想到刘之协本是安徽太和县人，远在千里之外的湖北枝江、当阳却首先爆发教乱，朱珪更坚定了“疑而索之，天下大乱”

的判断。

他止住思绪，出庙宇往桥上去。

夕阳西沉，桥下水面泛起一片红光，堤坝上柳树罩在光影里，透出来许多亮色。

北边京华楼阙重重，往南望去，一条条透着大地的潮湿，冒出嫩绿小草的小路都向卢沟桥汇集。

朱珪凭栏而立，脚下滚滚浑河水川流不息。

前朝诗人沈德潜有《过卢沟桥》诗，他不由低声吟道：“桑乾流百折，到此急盘涡。

今古利名客，俱从桥上过。

风沙扬旦暮，锁钥壮山河。

尘海茫茫际，谁人发浩歌？”

他胸中顿生浩然之气。

“陈善纳诲，师傅之责也！”

他渴望皇上尽善尽美，圣德茂行；自己当从真，从善，从美为皇上献出一切，帝师的神圣又使他瞬间充满了自信。

城门洞里出来一队车马，朱顺和两人骑马打头，其中蓝宝石镂花金顶孔雀补服三品穿戴的是成亲王府长史保泰。

从远处望见自家老爷，朱顺赶忙打马跑到桥头，跳下马跪了禀报，成亲王在嵩祝寺备了住处，派人跟来迎接老爷。

“北渡桑乾风始和，冰释穹庐三尺雪，老师此番进京，岂不壮哉！”

另一位六品砗磲顶戴抢先请了安，笑声清朗。

他瘦长身材，小圆脸盘，鼻梁直挺，眉毛清秀，一部错落有致的精致胡须，眼睛，嘴巴都是细巧的，眼眯起来脸上就带有笑意。

朱珪脸上也露出笑容，此人是逝兄朱筠的门生，翰林院编修洪亮吉，执弟子礼的。

洪亮吉又介绍：“内务府保大人——成亲王爷令我们护送老师进京城。”

保泰上前见过朱珪。

朱珪回了礼，先看朱顺，问道：“怎么惊动了成亲王爷呢？”

“冢宰大人，原来是王爷令我们府上的在这里等着大人，先等到了朱顺。”

保泰笑着替朱顺回道，“王爷说如今先帝爷灵柩移到了景山观德殿，嵩祝寺就在东边，可暂时安排大人栖身——哭临，进朝廷也都近便些。”

朱顺接着说：“那天小的到了这里，等老爷的都赶上庙会了！”

他拿手比划着，瞪大眼睛直喷唾沫星子：“部侍郎，这主事那主事的，小的也看不明白。

见保大人来了，他们都说等咱们安顿下来再去拜望老爷。”

朝廷风气向来这样，朱珪不觉得奇怪。

洪亮吉弯着眉眼笑，说：“老师奇怪稚存攀上了保大人吗？”

他满腹文采，儒雅相貌，出口却粗鄙不堪。

见他和兄长朱筠不差，真是得了其真传，朱珪皱眉头训斥道：“稚存，稚存，常伤人心矣！

不知道朝廷规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