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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姚爷从死人堆里扒出三姐时,他以为三姐年纪小,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其实三姐什么都记得。
她清清楚楚记得,前一天还逗着她说笑的叔叔阿姨们,如何惨号着被人像稻草一样收割了性命;她记得她母亲如何在把她抛给骑在马上的父亲后,被一支长矛钉在墙上;她父亲又如何用身体死死护住她,被鞑子的铁蹄踩得面目全非……
“之后的好几年,三姐都不肯跟人说话。”
雷寅双叹着气道,“后来便是愿意跟人说话了,却是再不会和软着语气了。
我猜,她大概以为和软着说话,会叫人觉得她很软弱吧,所以她才处处要着强的。”
李健听得不禁怔在了那里,心下一阵剧烈激荡。
和三姐一样,他也曾亲眼目睹他父母的被害。
那时候他也不过才三四岁年纪。
但和三姐不同的是,他是真的不太记得那时候的事了,只在心里留下一些恐怖的阴影。
偶尔午夜梦回时,记忆里模糊的尖叫仍能惊得他一夜不敢合眼……他简直不敢想像,一直什么都记得的三姐是如何挺过这些年的……
他垂着眼,叫雷寅双一时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直到胖叔把那鸽子汤用碗盛了,放在托盘里端出来,见李健竟还站在楼梯下面,不禁奇道:“今儿不是要考试吗?再不去可真晚了。”
李健这才回过神来,对雷寅双说了句,“回头我们再聊。”
便匆匆抱着书袋笔袋跑了。
雷寅双先还冲他的背影笑话着他,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追出去,冲着他的背影叫道:“我跟你说的,你可别告诉人去!”
李健转过身,倒退着冲她和小兔挥了挥手,喊了声“知道了”
,便朝着学堂跑了过去。
不用上学的小兔和雷寅双这才再次回到客栈里。
见刚才还在那里的胖叔这会儿竟没了人影,雷寅双赶紧问着守着店堂的瘦猴,“胖叔呢?”
“上去了。”
瘦猴道。
正说着,胖叔又下来了。
雷寅双问:“汤呢?”
“送上去了。”
胖叔道。
“谁在上面?”
雷寅双又问。
“你爹啊。”
胖叔的手在雷寅双的脑袋上按了一下,便又回他的厨房里忙碌去了。
雷寅双则和小兔对视一眼,手拉着手地上了二楼。
自花姐受伤后,雷爹就暂时关了铁匠铺子,每天早早晚晚都泡在客栈里帮忙——想也是,花姐是客栈的老板,老板倒下了,总要有个代为主事的,且不说花姐还是为了救雷爹才受的伤。
虽然其实客栈也没什么生意……不,应该说,是没有生意,但以雷爹那种“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的禀性,哪怕他天天耗在客栈里做白工,也绝不肯不做工的。
何况花姐确实伤得很重,便是板牙奶奶和板牙娘都很有一把子力气,要搬运病人换个药什么的,总有力不能逮之时,这时候就需要雷爹这么个成年汉子搭把手了——李健?十二岁的小李健连个半大少年都还没能算得上呢,他哪有那把力气。
至于说胖叔和瘦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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