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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候,杨太后命人在崇天台后简单搭了个道场。
四周挂了堂帘,堂子中间请了几尊风伯雨师像,上设香台红烛祭品等物。
堂边摆了一张罗垫榻,叠好两张襦毯,以供杨太后休息用,只是这些天都没动过,又找了几位道士陪伴祈雨。
祖筠守在她身边已是第四个夜晚,早就疲累不堪,强忍颌骨酸痛,不敢张嘴打哈欠。
锦瑟守在堂外看起来轻省些,但到底深秋,纵是再闷热,黑了天都不会暖和。
只是她宁可在风中哆嗦,也不愿进去。
堂子里有许多烛火,不冷却呛,睡在里面都会熏醒。
杨太后合掌而跪,连膝垫都撤去了,每次站起都痛软无力,直想倒地睡去,唯有嘴中喃喃不断:
“旱蝗为灾,天无定数。
嗟乎求雨,古有常仪。
社稷重民,食当为先。
春麦已收,秋麦将播。
今天子当立,已得圣佑。
而菽麦之苗,却孵蝻种。
农事牵涉非轻,人命更为惶重。
不可一日告饥,民私匮竭。
难堪粮仓少空,国将殆病。
栗苗于虫,无尽无之。
年樯焦忧,何以寄命。
兹以岁寿,诚换灭噬。”
真真一派诚诚之相,谁知心中所想。
忽听身后有人道:“小娘娘,切莫伤了身子。”
杨太后声音稍断,但仍继续念完这篇短祭(作者借鉴而作),才回身看赵祯说:“老身想着蝗灾牵涉官家社稷,想你初掌朝政,不堪此番为难,怎敢怠慢。”
说着伸手让祖筠扶她起身,赵祯赶忙亲自搀扶道:“小娘娘心系我,我当真感念,只是若因此事让小娘娘身子受罪,我又怕上苍谪罪了。
明日我自安排这两日便去会灵观替小娘娘祈雨,小娘娘快些歇息,安康为重。”
杨太后摇头昂首,瞧向星空浩瀚,对赵祯说:“自古蝗灾之险恶,不弱外州叛乱,饥民揭竿而起者大有人在。
老身空有皇太后之名,若连求雨之事都不得做,还能对你的社稷有何益处?”
赵祯听了,心中十分触动,因道:“小娘娘,我近日听闻洪福院中昭宪太后与庄懿娘娘经常显灵训示,对那里一众道士和尚诉说皇儿不孝。
前几天我招乳母齐国夫人问话,齐国夫人也埋怨皇儿,说我不记得她曾说过皇帝须心系农稼,虽未明讲,但我也心有戚戚。”
杨太后握住赵祯的手,柔声道:“老身与庄懿娘娘熟悉,她亦是个心慈之人,老身决不信她会如此说。
至于齐国夫人一向口无遮拦,你更不必在意。”
赵祯叹道:“我亦不敢信,只是曾派周成奉向那些新来的和尚逐一确认过。”
杨太后听到,瞥向祖筠,嘴上不言语,惟气息稍稍加重。
祖筠偷偷摆手,要她安心。
赵祯不觉她神色有异,继续道:“那些和尚也都说听到了庄懿娘娘显灵,只怕不是空穴来风。”
杨太后眼睛又望回赵祯道:“若是如此,便叫那些和尚道士都撤了,老身夜入洪福院,劝劝庄懿娘娘。”
赵祯赶忙拦说不用:“若是小娘娘也去了里面微染癔症,只怕我又要添一条不孝的罪名了。”
杨太后颔首,架不住赵祯又游说一阵,终于答应回慈寿殿休息。
十月初一,入閤。
赵祯坐于文德殿堂,命同平章事李迪,昭文馆大学士张士逊,右谏议大夫宋痒等文臣一并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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