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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许是酒力之故,只听得归菀闷哼一声,很快娇声呖呖地叫了出来,身子底下那幅雪竹图随着两人动作一点一点往下坠去,直到彻底瘫在地上,毁得透了,犹如揉烂的污纸。
晏清源心满意足起身时,往后退一步,正巧踩在丹青上,低首一看,尽是汗津津的湿意,无声一笑,用自己的氅衣将神志不清的归菀裹了,抱到榻上,这才穿了件衣裳,往外室来拿亲卫送的几样军务。
他整个人陷在烛光里,长睫犹扇,掩住了寒星样的一双眼,情、欲餮足后,思绪清明得如水洗,飘得极远:
小皇帝践祚,不过十一岁,孝文帝往西边贺赖那里逃,难道以为贺赖就不会杀他?晏清源看着手底自晋阳来的父亲的信笺,慢慢敛了目中寒意,揉起两边太阳来。
“世子爷?”
那罗延不知何时悄声进来,在他跟前,试探唤了一声,晏清源眼皮不动,只从鼻间压出个“说”
字。
“已照着世子爷的吩咐,属下去打听了,柏宫的兵力比几年前又多了数倍,粮草储蓄的也足,他□□河洛大地可有些年头了,这回世子爷打淮南,他借口不助,如今也不出来亲迎,世子爷看,要不要先给大相国去封信?”
那罗延有心建议道。
“他就是大相国养的一只恶狗,”
晏清源缓缓睁了眼,轻活一下精神,目中还是冷的,“只不过,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大相国先惯着他,西边贺赖要打,建康萧梁要打,咱们的宇宙大将军,用处还大着。”
那罗延忧心忡忡地看着晏清源:“他向来同世子爷不睦,看轻世子爷,属下有些担心。”
晏清源冷冷一笑:“你担心大相国能蓄养之,我不能驾驭?”
那罗延一愣,不想晏清源挑的清楚,便也不避讳:“属下就怕他迟早要反,世子爷算算,他都反几个主家了,西边贺赖都不敢要他,属下看,就是吕奉先那个三姓家奴也比不上他。”
晏清源垂眸哼笑,一下下叩着案几:“他反了未必不是好事,也自有用处。”
看晏清源说的轻松,压根不屑一顾模样,那罗延怔了怔,缓过神来,才讷讷道:“世子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大相国手下,最能打的,不是别人,正是柏宫呀!”
言外之意,柏宫反了,除却大相国,无人能震。
“啪”
地一声,晏清源合了军报,往案边一扔,“无人敢要他,可大相国敢,”
他倾身挑了挑灯芯,“日后,他不反有不反的用法,反有反的用法,你瞎操什么心?”
说着起了身,就要往内室走,见那罗延还在那一脸苦相,皱眉笑道:“还不滚去歇息?有话快说。”
“小晏将军方才又跟属下说了傻话,他不先回邺城,准备拐一趟晋阳,请大相国给他做主娶那个顾媛华。”
那罗延忙趁势一口道尽,晏清源哼了一声,“他没这个胆子,他这是求你来我这里探口风?”
一下被勘破,那罗延心底长叹,立时堆了满脸的笑:“什么都瞒不过世子爷,属下也劝过了,他不听,也不知看上顾媛华什么了,论长相,不如陆……”
正分析地起劲,余光也感觉的到晏清源冷锐的眼风扫了过来,清楚议论世子爷的女人姿色是忌讳,慌的转口,“这怕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世子爷知道,小晏将军清纯得比处子还处子,哪里禁得住顾媛华诱惑?”
见他驴头不对马嘴胡扯起来,晏清源听得躁,摆手示意他闭嘴滚蛋,头也不回打帘进去了。
浓郁的香炉太过熏人,简直要流眼泪,晏清源微蹙了蹙眉,知道这是柏宫有意为之,他喜雅厌俗,柏宫偏将此处弄得过了,却又留个书案,布置适宜,叫他无话可说。
晏清源端了盏茶水,往博山炉里一泼,方一收手,才发觉竟是座鎏金银竹节铜熏炉,满身错金,想是柏宫也不识货,放在这,熏这样的香,是暴殄天物了。
归菀病酒,睡得沉,整个人蜷在被褥间,只露出两只睫羽微翘的眼睛。
晏清源掀了被子,见她睡姿犹似稚童般将身子抱得紧紧的,像一只受惊的蛹,无论如何也舒展不开,这样睡,能舒服么?晏清源一笑,不予理会,将归菀揽过来,嗅着她发间氤氲的淡淡清香,软玉在怀,一夜睡得极为踏实。
翌日午饭后,雪便蔫了劲,晏清源却精神抖擞,踩上胡靴,围上大氅,只带了两个亲卫和那罗延,没往别处去,径直上了城墙。
那罗延不知晏清源这一怪异举动,有何深意,遇到依律拦阻的守城卫兵,正不知怎么解释,晏清源自己却先道:
“住的闷了,来城头散散心,看看景。”
守卫见他轻描淡写的,理由虽荒唐,可也知晏清源身份,犹豫片刻,就放他一行人上去了。
冬日北方本就显得空阔,又落着雪,极目望去,冷风呼啸,四野苍茫,好像整个中原大地尽在眼底似的,本还想说什么的那罗延,在浑为一体的广袤天地一览无余地出现在视野里后,不觉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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