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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柔软的头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枯黄,宽大的病服穿在身上,让他看起来瘦弱得像个营养不良的小孩子。
他没有听到他的动静,依旧在自顾自地做自己手头的事情,两手发颤地捧着沉重的饮料瓶子往被子里倒饮料。
眼看他就快拿不住瓶子,顾言笙也顾不上自己可能会吓到他,连忙上前将瓶子扶住,放在了一边。
沈堪舆怔怔地抬起头,看到是顾言笙,浑浊失焦的眼底顷刻间便聚起星星点点的光卡,灰白的嘴唇轻微地开阖了一下,几不可闻地喊了一声阿笙。
顾言笙连忙应声:“嗯,我在。”
可能是没想到他会应,沈堪舆垂着眼睫愣愣地吸了吸鼻子,才搓了搓眼睛迟钝地道:“你……你吃点东西吧,阿修哥哥说你都没有吃饭。”
他局促地笑了笑,撑着床沿往旁边挪开,和顾言笙拉开了距离:“我坐这里不打扰你的,你吃吧。”
顾言笙愣了一下,试着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些,果不其然他又往旁边挪,他沉默了一会儿,绕到了床的另一边。
沈堪舆还想挪,但真的没有力气了,他又不知道顾言笙一定要靠近他干什么,或许又是想动手打他,他不怕疼,可是他不想让阿笙饿着肚子发脾气,他忙碌了那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在酒会上一定也喝了酒,这样发脾气会把身体搞坏的。
爸爸就总是喝酒之后打他,才会把肝脏给弄坏了。
“阿笙对不起……”
顾言笙怕他从床边掉下来,俯下身想扶一下他,却听到他哑着嗓子颤颤巍巍地跟他道歉。
“我不应该去酒会的,我不知道阿修哥哥也会去,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找我,他、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有……我有找地方躲起来,可是他……”
沈堪舆越说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怕说错话让顾言笙怪到唐修头上,急得满头大汗之后终究还是只会道歉,“哎对不起阿笙,我明明知道这个酒会对你、对阿桐都很重要的,我给你添乱了……可是我、我真的,我真的太想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道着歉,忽然就像孩子一样克制不住地哽咽抽噎起来,眼睛里一下子就聚起了水光,还没落下来他就抬起衣袖拼命擦,冲顾言笙努力地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先、你先不要生气好不好?先吃点东西,我在这里不跑,你吃饱了再……打我骂我,都没有关系的,但你总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对不对?”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这里你会没有胃口,我刚刚喝了一点那个饮料,”
沈堪舆怕顾言笙误会,带着浓重的鼻音吃力地解释个不停,“我……倒在手上喝的,没有弄脏,你别怕,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出去。”
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这里,但是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以往没有力气的时候,他只要吃一点甜的东西或者喝一口糖水,等一会儿就可以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喝了这么久,还是觉得没有好转。
顾言笙心底酸涩得厉害,好几次想打断他,都没能狠得下心,因为他记得唐修刚刚告诉他,沈堪舆在他们面前只说了寥寥几句话,多说几个字他就会觉得自己说太多了会惹人烦。
所以他就在想,如果沈堪舆跟他说很多话,他一定要耐心地听他说完,再慢慢地一句一句去回应他。
可是他真的越说越离谱,顾言笙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
他谨记着唐修的告诫,怕自己说错话,就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了他瘦骨支离的手腕。
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自己要打他,所以瞬间就应激性地紧绷身体,紧紧地闭着眼睛蜷缩成一团,脖颈间全是细密的汗珠,将他泛黄的头发尽数濡湿,贴在苍白透明的皮肤上。
顾言笙心疼地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后颈,轻轻地将他拉进自己怀里。
沈堪舆的身体剧烈地颤栗了一下,却没有丝毫的挣扎,只是在顾言笙怀里仍旧缩成紧绷的一团,不敢动弹,生怕会碰到他的身体。
顾言笙抚上他柔软冰凉的后脑勺,将他更深地揽进自己怀中,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头发——这是他潜意识驱使下的动作,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了。
他抱着他,认真地回想着他刚刚说的话,然后轻声细语地在他耳边慢慢回应他。
“你别怕。
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再打你了。”
“我……很高兴你去了酒会,因为我一直想找你,你不用因为这个道歉。”
“你离开家很久了,甜甜一直说想爸爸,有时候她非要找你,哭得很厉害,我怎么都哄不好。”
“我也……很想你。”
“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回家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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